
雨声在午夜变得粘稠。
边黎从梦里惊醒时,床单已经汗湿了一片。
她盯着天花板,胸口剧烈起伏,梦境里的触感仍残留在皮肤上——滚烫的掌心,粗粝的指腹,还有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像两簇幽暗的火,烧得她喉咙发干。
她猛地坐起身,扯开领口扇风。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水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月光,像融化的银。
十六岁。她第一次做这样的梦,关于边伯贤的梦。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咬过的刺痛。
她蜷起腿,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又一道雷炸开,整栋房子都在震颤。
边黎赤脚下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没开灯,摸黑穿过走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走廊尽头那扇门底下漏出一线光,像黑暗里唯一的出口。
她抬手,指节悬在门前,迟迟未落。
门却突然开了。
边伯贤站在光影交界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线条像被刀削出来的。
他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纸张边缘沾着一点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边伯贤乖乖?
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像砂纸磨过皮革。目光从她凌乱的发梢滑到光裸的脚趾,最后停在她微微发抖的唇上。
边黎攥紧睡裙下摆。
丝绸面料被汗水浸透,黏在大腿内侧,凉得让人发颤。她张了张嘴,却只挤出一句
边黎打雷了……
边伯贤挑眉。
她知道这个借口有多拙劣——从九岁被收养那天起,她就从不怕雷雨。
有次台风天断电,她还抱着故事书摸黑去书房找他念结局。
但此刻她需要这个借口,就像需要氧气。
边伯贤做噩梦了?
边黎摇头,又点头。她向前一步,额头几乎抵上他的胸口。
雪松混着硝烟的气息涌进鼻腔,她想起白昼里那颗卡在他枪膛里的子弹,黄铜色,像一枚被遗落的糖果。
边黎我冷。
边伯贤沉默片刻,侧身让她进来。
书房比想象中温暖。
壁炉里的火将熄未熄,边伯贤半跪着添柴,火光在他眉骨投下跳动的阴影。
边黎蜷在沙发里,用他的羊毛毯裹住自己。毯子有他的味道,像被暴晒后的枪械,金属的冷里藏着灼人的烫。
边伯贤把衣服穿上。
他扔来一件外套。
她接住,却不动作,只是盯着他左臂的疤痕——那是三年前讨债人留下的,像一条蜈蚣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
她还记得血是如何渗进自己的指缝,黏稠的,带着滚烫的温度。
边黎小叔
她突然开口
边黎今天那个人为什么求你?
他拨弄火钳的手一顿。
下午她在琴房练肖邦,透过落地窗看见庭院里的男人跪在边伯贤脚边,额头磕出血。
而她的叔叔只是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用皮革抵住那人的下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