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穿透老槐树浓密的枝叶。宋雨眠蹲在葡萄架下，微微调整着相机的角度。忽然间，镜头里闯入了一片阴影，霍言秋倚靠在斑驳的砖墙上，画夹随意地斜挎在肩头。他的白T恤已经被汗水洇出了深色云纹，手里还攥着两根草莓冰棍，语气轻快地说：“阿姨说你在拍院子的晚霞？”
冰棍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宋雨眠望着他鼻尖渗出的薄汗，记忆瞬间被拉回到幼儿园时代——那时候，总是有个小男孩把自己多余的蜡笔分给她。此刻，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低头翻看她相机里的照片时的模样，像极了画室里专注描摹石膏像的样子。“这张光晕拍得真好。”他说着，手指轻轻擦过屏幕，在她手背上留下了淡淡的铅笔灰痕迹。
推开宋家老宅那扇陈旧的木门，一阵混合着油画颜料和饭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宋妈妈系着印满向日葵图案的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目光扫过两人并排的身影，带着些许调侃的语气说道：“小秋又给眠眠当免费模特了？快去洗把脸，你爸钓的鲈鱼正煎着呢。”霍言秋熟稔地拉开冰箱门，取出宋雨眠最爱的酸梅汤，玻璃瓶壁上的水珠滴落在他画满草图的帆布鞋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饭桌上，霍言秋的画夹不经意滑出几张素描。宋爸爸戴上老花镜，指着其中一幅笑出了声——画面里的宋雨眠扎着马尾辫，抱着相机蹲在樱花树下，连发丝间飘落的花瓣都被勾勒得纤毫毕现。“这孩子从小就爱画眠眠。”宋妈妈抿着茶，眼角藏着藏不住的笑意。宋雨眠偷偷瞄向霍言秋泛红的耳尖，想起初中时他总是在课本空白处画她扎蝴蝶结的样子。
饭后消食时，霍言秋突然停在老街的画廊前。橱窗里陈列着他去年参展的油画《晨光里的相机》，画布上少女侧脸沐浴在金色光线中，脖颈间的相机挂绳若隐若现。“其实这幅画……”他用鞋尖碾着石子，声音低沉，“模特是照着你偷拍我的照片画的。”蝉鸣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轻柔，宋雨眠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剧烈地跳动着，混杂着画框里颜料散发出的清苦气息。
路过文具店时，霍言秋拽着她的手腕走了进去。在彩铅区，他挑了一盒樱花粉系的彩铅。“你上次说拍夜景缺道具。”他拆开包装，在便签纸上快速勾勒出星星灯的设计图，笔尖沙沙作响，仿佛春雨落在宣纸上。宋雨眠盯着他低垂的眉眼，思绪不由得飘回大学画室通宵赶作业的夜晚，他总会把暖手宝塞进她冻僵的掌心。
雷雨突至时，宋雨眠缩在客房床上数着雷声。敲门声响起，霍言秋抱着素描本站在门口，发梢还滴着水珠：“老房子漏雨，借你窗台画画。”他支起画架，铅笔在纸上游走，很快勾勒出窗外的雨夜景象。闪电划破天际的一瞬间，宋雨眠瞥见他偷偷把自己裹着毯子的样子画进了角落。
月光漫进房间时，霍言秋翻出画夹里的旧作。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幼儿园的涂鸦——歪歪扭扭的太阳下，两个小人手拉着手。“你看这个。”他指着其中一幅，小学课本上的简笔画里，扎羊角辫的女孩举着相机，旁边用拼音写着“我的好朋友”。宋雨眠突然意识到，所有时光碎片里，都藏着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心事。
清晨的阳光爬上窗台，宋雨眠在枕边摸到了一张画纸。纸上是一幅早餐桌的速写：冒着热气的生煎包旁，两个妈妈交头接耳，爸爸们举着茶杯碰杯，而画面角落的她和霍言秋，指尖快要触碰到同块桂花糕。背面用炭笔写着：“以后每个夏天，都想把你画进我的人生速写本。”
返程的大巴启动时，宋雨眠举起相机。取景框里，霍言秋在站台上挥舞着画夹奔跑，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极了那年他为她追回被风吹走的风筝。镜头盖内侧不知何时被贴上了张便签，画着戴着画家帽的小人牵着举相机的女孩，旁边写着：“我们的故事，永远不会有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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