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营夜巡:旧影与新声
芈心的车驾碾过楚营的碎石路时,篝火正映着帐篷上的“楚”字大旗。他穿着褪色的锦袍——那是项燕按楚怀王旧制给他做的,袖口磨出了毛边。“不必惊动将士。”他对侍卫摆摆手,目光扫过巡逻的士兵,“我就是看看他们的帐篷漏不漏风。”
帐外的空地上,几个小兵正围着陶罐煮肉汤。吴广捧着陶碗蹲在地上,额角的伤疤在火光下格外显眼——那是去年在大泽乡被秦兵的戈划的。陈胜坐在他对面,手里的木勺搅着汤里的野菜,突然撞了撞吴广的膝盖:“看,是芈心公子。”
芈心走到篝火旁时,陈胜和吴广慌忙起身。吴广的陶碗没拿稳,肉汤洒在草上,溅了芈心一袍角。“小人该死!”他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想去擦。
“不妨事。”芈心捡起地上的木勺,舀了口汤——寡淡得几乎没有油星。“粮草还够吗?”他望着远处的粮囤,帆布被风掀得露出里面的粟米,看着不多了。
陈胜突然开口:“够!只要能破秦,弟兄们啃树皮都乐意!”他的声音很响,周围几个帐篷的士兵都探出头来。芈心打量着他——粗布甲胄磨得发亮,腰间却别着柄铜剑,不像普通小兵。
“你叫什么?”芈心递还木勺。
“陈胜。”
“吴广。”
两人答得干脆。芈心突然笑了:“我在陈县见过你们的名字。去年你们揭竿时,县吏把‘陈胜吴广’四个字写在通缉令上,贴满了城墙。”他让侍卫取来酒囊,“今晚不聊军法,只说家常。”
酒液倒进陶碗,泛起细碎的泡沫。陈胜喝了口酒,突然把碗往地上一墩:“公子可知,弟兄们怕什么?不是秦军的刀,是心里没底!”他指着西边,“章邯说我们是反贼,杀了要株连九族。可若我们是‘天意’要灭秦呢?”
谶语惊营:狐鸣与龙兴
吴广突然吹了声口哨。远处的树林里,竟传来几声狐狸叫——像极了人语。陈胜站起身,对着篝火旁的士兵朗声道:“前日我跟吴广去山里找水源,听见狐狸喊‘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还看见块石头,上面刻着‘陈胜王’!”
士兵们哗地围了过来。有个老兵颤声问:“是真的?狐狸会说人话?”
吴广从怀里掏出块石头——上面的字是用刀刻的,墨迹还没干透。“千真万确!”他举起石头,火光照在字上,“我们还在溪边看见鱼肚子里有块帛书,写着‘秦亡于胡,楚兴于南’!”
芈心端着酒碗的手顿住了。他看着陈胜——这小兵眼里的光,比篝火还亮。范增说过,乱世需借天意。当年楚怀王举事,也曾说梦见过凤凰。
“‘胡’是指匈奴?”有个识字的士兵问。
陈胜摇头:“是‘胡亥’!赵高指鹿为马,胡亥荒淫无道,这就是天意要亡秦!”他突然指向西南,“而‘楚兴于南’——项少将军在那边驯象兵,不就是天意吗?”
吴广接话:“我听说,蜀地有个老神仙,算出‘先入关中者为帝’!谁能第一个打进咸阳,谁就是天命所归的新天子!”
这话像火星掉进干草堆。士兵们炸开了锅——
“我要跟项将军!”
“关中的地,是不是能分给我们?”
“杀进咸阳,把赵高的头砍下来!”
芈心看着沸腾的人群,突然明白了。陈胜吴广不是在说胡话,是在给弟兄们造个念想——比粮饷更管用的念想。他站起身,举起酒碗:“陈胜说得对!天意如此,人心如此!”他把酒一饮而尽,“传我令:天下诸侯,凡能先入关中者,楚国会稽郡的土地,分他一半!”
欢呼声差点掀翻帐篷。陈胜和吴广对视一眼,眼里都闪着光。芈心走时,拍了拍陈胜的肩:“你的铜剑,该换柄好的了。”
帐外星火:谋与行
夜深时,陈胜吴广在帐外碰头。吴广摸着怀里的帛书——是他用灶灰写的,鱼肚子是提前塞好的。“公子好像看出来了。”他有点不安。
陈胜望着芈心的营帐,灯火还亮着。“看出来才好。”他低声道,“他需要我们给士兵鼓气,我们需要他给个名分。”他想起揭竿时的日子,手里只有木棍,却敢跟秦军拼——靠的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
远处传来象群的嘶鸣——是阿蛮在训练它们听鼓声。陈胜突然笑了:“等象兵上了战场,我们就把‘先入关中者为帝’写在旗帜上。章邯的刑徒军看见,说不定自己就乱了。”
吴广捡起块石子,在地上划了个“秦”字,又用脚碾掉。“听说扶苏在匈奴当王。”他突然说,“若我们真进了关中,他会不会来抢?”
“抢就打!”陈胜的声音斩钉截铁,“天命不是说的,是打出来的。当年商汤灭夏,周武王灭商,哪个不是刀光剑影里拼出来的?”他望着咸阳的方向,那里的灯火,怕是还亮着,但注定要被楚人的火把照亮了。
芈心的帐里,范增正看着地图。“陈胜是块料。”他指着陈县的位置,“能从戍卒做到领兵,还懂借势。”
芈心摸着酒囊,里面还剩小半袋酒。“让他去跟魏、燕的将领打交道。”他突然说,“那些人傲慢得很,得让他们知道,弟兄们不是只为楚国打仗。”
帐外的风带着湿气,吹得篝火忽明忽暗。远处的象群又嘶鸣起来,这次的声音里,少了些焦躁,多了些昂扬。陈胜吴广的帐篷里,还亮着灯——他们在清点人数,准备明天去说服更多的士兵:入关,称帝,不是梦。
武关的守军或许还在睡梦里,章邯的刑徒军或许正盯着河西的风沙,咸阳的赵高或许还在把玩新得的玉器。但楚营的星火里,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谶语像种子落进土里,只待一场雨,就能长出燎原的火。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