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斜射进来，在课桌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月见里撑着下巴，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眨了眨酸涩的双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那里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哈啊——"
这已经是上午第五个哈欠了。月见里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浸泡在粘稠的糖浆里，连转动都变得困难。虽然昨天只上场了两节比赛，但身体仿佛还停留在那种高压状态下，每一块肌肉都在隐隐抗议。他第一次真切体会到火神说过的"一夜没睡的无力感"是什么滋味。
'身体好累......'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越来越远，粉笔敲击黑板的"哒哒"声变成了催眠的节奏。月见里的头一点一点地往下坠，就在下巴即将磕到桌面的瞬间——
"叮铃铃！"
午休铃声如同惊雷般将他惊醒。月见里猛地抬头，后颈传来一阵酸痛的抗议。他揉了揉发僵的脖子，慢吞吞地收拾好课本。教室里的同学已经三三两两结伴离开，欢快的谈笑声在走廊上回荡。
月见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书包带子滑落到肘关节处也懒得去拉。他摸出手机，正准备给黑子发消息约午饭，一条新短信突然弹出：
【全体一二年级队员：食堂门口紧急集合！】
发件人是相田丽子。月见里皱了皱眉，拇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虽然满腹疑惑，还是调转方向朝食堂走去。走廊上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不得不半眯着眼前行。
"早上好...哈欠...有什么事吗？"
月见里的声音因为困倦而显得格外沙哑。他拖着步子走到集合点，发现队友们也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火神正靠着墙打盹，黑子的蓝发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蓬乱，就连一向精力充沛的小金井也在不停地揉肩膀。
丽子双手叉腰站在人群前，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当她看到月见里浓重的黑眼圈和苍白的脸色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才打了一场比赛就这么累，这还是第一次...'她在心里默默记下，'和奇迹的时代打比赛果然很吃力啊。'
翻开随身携带的训练笔记本，丽子用红笔在"体力训练"一栏重重地画了个向上的箭头，旁边还打了三个感叹号。
"去买个面包来！"她突然提高音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月见里茫然地眨眨眼："哈？什么面包？"他的大脑还在缓慢开机中，完全跟不上监督的思路。
丽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上面印着诱人的三明治照片："诚凛高中小卖部每月27号特供！梦幻面包——伊利比炸猪排三明治外加鱼子酱鹅肝松露三大美味！"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传说吃了它不管是恋爱还是社团活动都能一帆风顺！"
日向适时地从人群中走出，手里拿着一个鼓鼓的信封："经费当然由我们来出。"他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寒光，"不过如果买不到的话..."声音突然低沉下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零钱就不用还了，之后的肌肉锻炼和步法练习翻两倍。"
"什么?!"
月见里的困意瞬间被吓飞了。他瞪大眼睛，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丽子那些惨无人道的训练菜单——负重深蹲、折返跑、核心训练...翻两倍的话绝对会死人的！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月见里一把抢过信封，转身就朝食堂方向冲刺。路过黑子和火神时，他左右开弓，一手一个将两人拽着就跑。
"等、等等！月见里君！"黑子被拉得一个踉跄。
"喂！我自己能跑！"火神挣扎着想要挣脱。
三人以惊人的速度穿过走廊，引来无数学生侧目。但当他们冲到食堂门口时，眼前的景象让月见里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小卖部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队伍蜿蜒曲折几乎排到了食堂另一头。更可怕的是，抢购的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骚动，几个学生惨叫着从人堆上方飞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这...这是战争啊..."火神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
黑子冷静地分析："根据我的观察，平均每30秒就有一个人被挤出来。按照这个速度，等我们排到的时候应该已经售罄了。"
月见里感觉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双腿一软，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向后倒去。"先死一步了各位...晚安..."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未来几天地狱般的训练在向他招手。
"月见里？！别死啊！"火神手忙脚乱地接住他下坠的身体，惊恐的喊声在食堂里回荡。
周围的同学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那不是篮球部的吗？"
"听说昨天赢了海常..."
"怎么看起来像快死了一样..."
阳光依旧明媚地洒在食堂地板上，但月见里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他躺在火神臂弯里，虚弱地举起一只手："记得...在我的墓碑上刻...'死于训练翻倍'..."
月见里像条咸鱼一样瘫在食堂地板上，灵魂仿佛已经从张开的嘴巴里飘了出来，在头顶上方形成一团半透明的雾气。火神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身体摆正，还贴心地把他的刘海拨到一边，免得挡住他无神望天的视线。
"坚持住啊，月见里！"火神拍了拍他的脸，然后猛地站起身，一把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看我的！"
他像头蛮牛一样冲向人堆，结实的后背肌肉在T恤下隆起。月见里从地板上仰视，能看到火神的小腿肌肉绷紧又舒展，运动鞋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让一让！让——嗷！"
火神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他刚挤进人墙不到三秒，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出来，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后"砰"地摔在月见里旁边，扬起一小片灰尘。
"This is Japanese lunch time rush！"火神躺在地上，用蹩脚的英语口音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种时候装什么美国佬啊混蛋！"月见里虚弱地踹了他一脚。
小金井和福田不知何时也加入了战局。"果然还是要一起上！"小金井大喊着，三个人手挽手组成人墙。
"诚凛！Fight！"
三人齐声高呼着再次冲锋。月见里躺在地上，看着他们像保龄球一样撞进人群，然后像被击中的保龄球瓶一样四散飞出。小金井甚至在空中转了两圈才落地。
"第三套方案失败。"福田趴在地上闷闷地说。
就在众人灰头土脸地准备放弃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个，我已经买到了。"
月见里的灵魂"嗖"地钻回身体，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黑子安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三明治，面包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在空气中。
"你是怎么做到的？！"火神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黑子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黑子的双脚在空中晃了晃，表情依然淡定。
"嗯..."黑子眨了眨眼，思考了几秒，"顺着人潮，挤着挤着就到了摊前了，于是就拿了面包，放下钱走了。"
"可恶！你怎么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啊！"火神抓狂地摇晃着他，黑子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前后摆动。
月见里接过三明治，指尖能感受到面包微微的热度。包装纸上还沾着一点油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战利品，生怕它突然消失。
众人来到天台时，丽子和二年级的前辈们已经等在那里。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水泥地上，晒得人皮肤发烫。月见里郑重其事地把三明治递过去，却见丽子笑着摆了摆手，从保温袋里拿出几罐冰镇果汁。
"辛苦了各位，给果汁——"
火神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不是你们让去买的面包吗？"
日向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阳光："不用给我们，你们吃吧。"他嘴角微微上扬，"这本来就是打算给你们吃的。"
月见里、火神和黑子面面相觑。阳光照在三人的侧脸上，勾勒出金色的轮廓。他们围成一圈蹲在地上，像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应该让黑子先吃，"月见里提议，"毕竟是他买到的。"
黑子没有推辞，接过三明治小心地咬了一口。他的腮帮子慢慢鼓动，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些，随后微微眯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是黑子式的"很幸福"的表情。
"很好吃——"他的声音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火神迫不及待地抢过咬了一大口，顿时眼睛发亮："这个猪排！外酥里嫩！酱汁也——"他的话被满嘴的食物堵住了。
当月见里接过三明治时，能感受到面包的松软和猪排的温度。他小小地咬了一口，鱼子酱的咸鲜、鹅肝的醇厚和松露的香气在舌尖炸开，混合着酥脆的炸猪排，形成层次丰富的口感。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
"真的好好吃。"月见里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难得的雀跃。
天台上的风轻轻吹过，带着初夏的温度。五个少年围坐在一起，分享着一个来之不易的三明治。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天台上弥漫着面包的香气，阳光暖融融地洒在每个人肩头。火神正狼吞虎咽地啃着最后一口三明治，酱汁沾在嘴角也浑然不觉；黑子小口啜饮着果汁，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月见里则靠在栏杆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易拉罐上的水珠。
突然，丽子“啊！”地惊叫一声，吓得小金井差点把果汁打翻。只见她猛地冲向月见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月见里被拽得一个踉跄，手中的易拉罐"啪"地掉在地上，橙色的液体在地面蔓延开来。他下意识举起双手，像只受惊的猫：“怎、怎么了，教练小姐？”
阳光透过丽子褐色的发丝，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眉头紧锁，声音比平时严肃许多：“你小子，还没有宣誓是吧？”
“啊嘞？什么宣誓？”月见里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他的领口还被丽子攥着，显得有些滑稽。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恍然大悟的“哦——”声。日向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白光：“每个一年级成为正选前都要在天台宣誓。”他指了指脚下的水泥地，“就在这里，大声喊出自己的年级姓名和进篮球部的誓言。”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月见里。阳光照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能看清他鼻尖上细小的汗珠。他已经成为了正选，甚至已经在重要比赛中上场，却独独缺了这个仪式，就像拼图少了一块，让人莫名觉得不完整。
“了解了。”月见里轻轻挣开丽子的手，整理了下被弄皱的衣领。他的手指有些发抖，但很快就稳住了。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步走向天台边缘的栏杆。
初夏的风拂过他的黑红色发丝，远处能看见操场上来往的学生，像一个个彩色的小点。月见里双手撑在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上，金属被晒得发烫，热度透过掌心传来。
说什么誓言呢？他在心里问自己。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体育馆里整齐的脚步声，赤司征十郎望向他的微笑，比赛时观众席的欢呼，还有昨天黄濑凉太不甘心的泪水...这些碎片像走马灯一样旋转，却怎么也拼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他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栏杆上的铁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初心...我的初心究竟是什么呢？
天台上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风吹动旗杆的“哗啦”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月见里的宣言。火神甚至已经做好了捂耳朵的准备——按照惯例，这宣言应该用尽全力喊出来才对。
然而，月见里却突然转过身。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修长的剪影。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我还不知道我的初心是什么，可以给我一些时间吗？我想下去想想。”
当他走进阳光里，大家才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眉头紧蹙，嘴角下垂，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像是痛苦、失望和难过的混合体。他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骨节泛着青白。
丽子愣住了。她没想到一个简单的仪式会让月见里如此纠结，慌忙摆手道：“没事的月见里君，你要是为难的话这个可以跳过的！”
“不行！”月见里猛地抬头，声音突然拔高。他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像是一把出鞘的剑，“我已经忘了我是为了什么而打球。”他的声音又低了下来，带着几分苦涩，“在篮球的世界里，不能坚定初心，就一定会在比赛中败北。”
他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一定，也必须要回想起来。请给我一些时间。”
说完，他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从众人身边走过。他的脚步声很轻，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大家心上。直到天台的铁门“咔嗒”一声关上，众人才如梦初醒。
黑子望着月见里离去的方向，水蓝色的眼眸中泛起担忧的波纹。他想起月见里在比赛中偶尔流露出的迷茫眼神，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
他是不是被什么困住了？
黑子捏紧了手中的果汁罐，铝制外壳发出轻微的变形声。
他向前迈了半步，又停了下来。阳光照在他淡蓝色的发丝上，像是给它们镀了一层金边。最终，黑子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坐回原位。
有些结，必须由当事人自己解开；有些路，注定要独自走过。
午休结束的铃声适时响起，惊飞了天台上停留的鸽子。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蓝天，而那个黑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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