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场馆后方的洗手台处，哗哗的水声掩盖了远处的喧嚣。黄濑凉太将整个脸埋在水流下，冰凉的自来水冲过发烫的眼皮，带走未干的泪痕。他的金发被水打湿，变成深色的几缕贴在额前，白色球衣的领口已经湿透。
“给。”
一块深蓝色的手帕递到眼前。黄濑抬头，水珠顺着他的睫毛滴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月见里靠在旁边的瓷砖墙上，逆光中他的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谢谢。”黄濑接过手帕，布料上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和他主人一样干净清冽。他胡乱擦了擦头发，水珠溅在月见里的运动鞋上，像散落的星星。
“诚凛可能已经准备坐车走了，”黄濑将湿漉漉的手帕攥在掌心，“你不跟上去真的没关系吗？”
月见里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比球场上柔和许多：“你才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哭得像个小孩...”他故意拖长音调，“还不去参加最后的比分宣读，笠松发现你不见了不会多想吗？”
“喂！”黄濑的耳尖瞬间变红，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那是无意识的！生理反应懂不懂！”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惊飞了窗外树枝上的麻雀。
“虽说你们双子座今天的运势是最差的，但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会输。”冷冽的声线如同冬日里的一泓清泉，带着特有的理性与克制。
月见里和黄濑同时转头，看见走廊尽头的阳光中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逆光中，那人左臂抱着的物体反射出诡异的绿色光芒。
“你来看了啊，小绿间。”黄濑的声音里混杂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月见里从黄濑身后探出头，阳光正好照在来人的脸上。他看见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浓密的绿色头发每一根都梳得一丝不苟，细长的金属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下方浓密的下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为这张俊俏的脸增添了几分忧郁气质。这模样与赤司曾经描述过的“一丝不苟的绿间”完美重合。
“绿间？”月见里轻声重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注意到对方校服外套下露出的一截绷带，以及左手上缠绕的白色纱布——这应该就是传闻中那个为投篮而精心保护的左手。
绿间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定格在黄濑身上。他抬起缠着绷带的左手推了推眼镜，金属镜框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虽说不管哪边赢，这场比赛都一样让人不快。”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只会重复连猴子都会的灌篮，怎么可能会被命运选中。”
黄濑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他慵懒地靠在水池边，湿漉漉的金发在白色瓷砖上留下水痕：“这还是咱们从初中毕业后第一次见面吧，”他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但月见里注意到他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台面，“手指还是一如既往的绑着绷带啊。话说灌篮又怎样，只要能进球怎么样都好吧。”
“呜哇...”月见里突然从黄濑身后发出夸张的感叹声，他摊开双手，故意用贱兮兮的语气说：“灌篮可真是太没有水平了，而且打法粗狂暴力，不符合我心里的篮球美学。”他说这话时，眼睛却一直盯着绿间，像是故意要引起对方的注意。
“小月见TAT——！”黄濑转身哀嚎，水珠从发梢甩落，“明明你今天也灌篮了现在吐槽我好过分的说！”
绿间终于将目光正式移向月见里。他注意到这个黑红色中长发的男生有着不输黄濑的俊美外貌，但眼神中却带着黄濑所没有的锐利。能被黄濑用“小”字称呼的人...绿间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信息。
“要不说你没救呢，”绿间重新转向黄濑，声音依然平静，“那么近距离投球不进才奇怪，远距离的投篮才更有价值。”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叠得方方正正的绿色毛巾，手腕一抖，毛巾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你没学过尽人事听天命这句话吗？首先要尽最大的努力，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被命运选中的资格。”
黄濑手忙脚乱地接住毛巾，差点打翻水池边的水瓶。月见里注意到那条毛巾边缘绣着精致的星座图案——这绝对是绿间会用的东西。
“我每日都在尽人事，并牢记携带晨间占卜的吉祥物——”绿间突然举起一直抱在左臂的物体，那是一只通体碧绿的塑料青蛙，在阳光下泛着滑稽的光泽，“顺带一提今天的吉祥物是玩具青蛙，所以我的投篮永不失手。”
月见里瞪大眼睛，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脆：“哈哈哈哈！你好惨啊黄濑！输了比赛还要被前队友训话！”他笑得前仰后合，不得不扶住墙壁，“晨间占卜什么的我也看。但、但是这只绿青蛙也太好笑了吧哈哈哈哈哈！”
黄濑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普通的绿色毛巾，又抬头看了看那只可笑的塑料青蛙，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我不懂你们这群神神叨叨的人在说什么...”
绿间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你也看晨间占卜？稍微有点品味，但这不是你嘲笑我的幸运物的理由。”
月见里勉强止住笑声，但嘴角仍在不自觉抽搐。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可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声音里仍带着笑意，“我只是没想到奇迹的时代每个人都这么有意思，果然报道都不能全信，你们私下原来是这样的吗？”
就在这时，黄濑突然拍了下额头转向月见里向绿间真太郎介绍着：“对了！小绿间，这位是月见里，小黑子现在的队友。”随即又转头问：“说起来你不去和小黑子说两句吗？”
“不需要。”绿间的回答干脆利落，他调整了一下左手的绷带，“B型血的我和A型血的他是最合不来的。我认可甚至可以说尊敬他的球风，但去诚凛这种无名新校实在让我无法认同。”
月见里的笑容瞬间凝固。黄濑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骤降，他看见月见里的手指缓缓收拢，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声。
“哦？”月见里的声音沉了下去，像是一把缓缓出鞘的利剑。
黄濑身上的汗毛瞬间竖起，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悄悄观察着两人的表情变化。
“诚凛确实只是一所刚建立篮球部的学校，”月见里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是就这么当着现任队员的面对别人的学校指手画脚，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运动鞋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尽管需要仰头看着高他半个头的绿间，但月见里的气势却丝毫不减。黄濑注意到月见里的肩膀线条绷紧了，那是准备行动的前兆。
绿间神色不变，再次用缠着绷带的手推了推眼镜。月见里闻到了淡淡的药膏气味从那些绷带上散发出来。
“我对我的家教从来没有怀疑过，”绿间的声音依然平稳，“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罢了。我也不需要你认同我的话，而且我不过是因为在地区预选赛会碰上才来看看的，老实说实在不值一提。”
“说话真让人恼火啊你这小子...”月见里的声音危险地压低，“说起来你的视线太高了。”
黄濑看见月见里的黑红色发丝似乎都要炸起来了，他迅速上前一步，在月见里伸手去抓绿间衣领的瞬间拦腰抱住了他。月见里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球衣传来，黄濑能感觉到对方肌肉的紧绷和胸腔里压抑的怒火。
“喂喂喂别冲动小月见！”黄濑用力箍住月见里的腰，感受到对方在臂弯里挣扎的力量。月见里的手离绿间的衣领只有几厘米远，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绿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没礼貌的家伙遍地都是，不如说，真不愧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你说谁没礼貌——！”月见里在黄濑怀中剧烈挣扎，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黄濑感觉到月见里的后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那颗心脏正以惊人的速度跳动着。
就在这时，一阵“叮铃叮铃”的铃声由远及近。一个骑着两轮拖车的中分青年气喘吁吁地停在走廊尽头，脸上写满了痛苦：“绿间你这混蛋！一遇上堵车就自己先跑了，我一个人很羞耻的好吗！”
绿间对这番抱怨充耳不闻，他看着仍在黄濑怀中挣扎的月见里，声音平静得可怕：“嘛，今天只是来看比赛的。不过要先说声抱歉，”他的目光转向黄濑，“命中注定我们是不会输给诚凛的，所以很遗憾，劝你还是放弃复仇吧。”
黄濑突然感觉到怀中的月见里停止了挣扎。他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去，发现诚凛的队伍正从走廊另一端走来。黑子走在中间，额头上贴着纱布，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月见里狠狠“嘁”了一声，趁黄濑松懈的瞬间猛地挣脱出来。他最后瞪了绿间一眼，丢下一句“给我等着，秀德的家伙。”
然后快步向诚凛的队伍跑去。运动鞋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急促的声响，像是他未消的怒气。
黄濑看着月见里远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绿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啊...”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在地面上交错分离。
离开海常的首件事就是带黑子去到最近的医院查看脑袋上的伤，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弥漫，白色的灯光照得人脸色发青。相田丽子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上，指甲无意识地在记事本上留下几道划痕。她第三次抬头看向诊室门上方的指示灯，当那盏红灯终于变成绿色时，她几乎是跳了起来。
“没有大碍！”医生推门而出，摘下口罩露出温和的笑容，“只是轻微擦伤，休息两天就好。”
诊室内，黑子哲也额头上贴着一块方正的纱布，在苍白皮肤的衬托下格外显眼。他安静地坐在诊疗床边，听到诊断结果时，那双水蓝色的眼睛微微弯起。
“太好了！”小金井第一个冲进诊室，差点被门槛绊倒。
火神大我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你倒下的时候可把我们吓坏了。”
日向顺平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后怕的光芒：“你都不知道月见里当时的表情多吓人。”
月见里靠在门框上，闻言挑了挑眉。他记得当时看到黑子倒地时，自己掌心被指甲掐出的半月形痕迹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
“抱歉，让大家担心了。”黑子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嘴角的弧度比平时明显了些。他转向月见里，微微颔首：“多谢你的关心，月见里君。”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在月见里的侧脸上。他眯了眯眼睛，突然站直身体，与队友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嘛嘛、不管怎么样——”月见里举起右手，诚凛众人立刻会意地围成一圈，十几只手在空中交叠，“赢啦！”欢呼声震得医院走廊的回音阵阵，引得护士站的小护士们纷纷探头张望。
回程的电车上，夕阳将车厢染成橘红色。伊月俊正在讲冷笑话，水户部用手语比划着吐槽，引得其他乘客频频侧目。日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突然拍了拍手：“说起来，回去的路上要不要吃点什么庆祝？”
车厢内顿时安静了一秒，随后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声。
“赞成！”
“我要吃烤肉！”
“拉面！拉面！”
但当众人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后，只凑出几个孤零零的硬币在座椅上叮当作响。日向默默地盯着那几枚铜板，推了推眼镜：“回去吧。”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月见里看着队友们瞬间垮下的肩膀和写满失望的脸，忍不住笑出声。他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一个深棕色的皮质钱包，在众人面前"啪"地打开——里面整齐地码着一叠万元大钞，边缘还有几张信用卡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我靠月见里你为什么这么有钱！”火神的嗓门震得车窗玻璃都在颤动。
小金井扑到月见里身上摇晃：“我不平衡了同是高中生怎么我穷得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土田聪史推了推眼镜：“难道月见里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吗？”
“想吃牛排！想吃海鲜！想吃铁板烧！”福田宽已经陷入美食幻想中。
月见里被队友们团团围住，鼻尖萦绕着汗水、橡胶和阳光混合的气息。他今天没怎么上场，加上刚才被绿间气到，现在确实没什么胃口。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中，他悄悄挪到丽子身边。
“丽子，”他压低声音，“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失陪了。”说着将一张黑卡塞进丽子手里，“密码是618097，大家想吃什么随便点。”
丽子瞪大眼睛，卡片在她掌心烫得像块烙铁：“这...这不太合适吧？”
月见里已经退到车门边，逆光中他的笑容有些模糊：“就当是庆祝胜利。”电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他挥了挥手，“明天见。”
走出车站时，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城市。月见里站在人行道上，看着电车载着欢声笑语的队友们渐行渐远。
路灯次第亮起，在他脚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
[赤司：比赛结果如何？]
月见里轻笑一声，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你猜？]
发完消息，他抬头望向远处闪烁的霓虹，深深吸了一口夏夜温暖的空气。胜利的喜悦、对队友的关心、以及对未来的期待，所有这些情绪在他胸腔里交织成一首无声的歌。他迈开脚步，身影很快融入东京繁华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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