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4
月见里的膝盖已经完全康复了。
但纳什的训练方式近乎残酷——每天清晨五点的负重深蹲，沙滩上的折返跑，还有在洛杉矶街头篮球场与那些肌肉虬结的黑人球员对抗。
月见里无数次摔倒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膝盖擦出血痕，但纳什只是冷眼旁观，直到他自己爬起来。
“你的身体太规矩了。”纳什一脚踩住滚动的篮球，黑色背心被汗水浸透，贴在结实的胸膛上，“日本高中篮球教你的都是教科书式的动作，但青峰大辉…”
他嗤笑一声，突然一个背后换手，球像活物般从月见里胯下穿过，下一秒纳什已经腾空而起，右手将球狠狠扣进篮筐。铁制的篮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打的是野兽派的篮球，而我要教你的，是连野兽都能耍着玩的把戏。”
接下来的训练堪称疯狂，纳什禁止月见里用标准的三步上篮。
“青峰大辉的篮球没有固定球路，所以你的眼睛只会欺骗你。”
纳什用黑色绷带缠住月见里的眼睛，在他脑后打了个死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街头球场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意，
“从现在开始，用耳朵听，用皮肤感觉——篮球不是用眼睛打的。”
月见里的世界陷入黑暗，黑暗中的篮球变得陌生。他听见纳什的球鞋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毒蛇游过落叶。
风从左侧掠过，带着微弱的旋转气流——是纳什在指尖转球。
月见里第一次知道，青峰大辉招牌的停顿变向，在真正的街头篮球手眼里不过是花架子，因为真正的街头突破，会利用对手的鞋带松紧、地面砂砾、甚至观众突然的喝彩声作为节奏陷阱。
“唔！”篮球狠狠砸中他的腹部，月见里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
“太慢了。”纳什的声音忽远忽近，“青峰的动作可比这个快多了。”
月见里咬牙，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肩膀，他深呼吸，让感官向外延伸，洛杉矶傍晚的风，远处汽车的鸣笛，甚至自己汗滴落地的声响。然后，他听到了——纳什的呼吸。
在篮球被投出的瞬间，纳什的呼吸会有一丝微妙的停滞。月见里猛地侧身，篮球擦着他的衣角飞过，砸在铁丝网上发出刺耳的震颤。
“不错，不愧是我的小毒蛇。”纳什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赞许，“但青峰可不会给你听呼吸的机会。”
纳什捡起球，这一次，他没有给月见里任何准备的时间。篮球以诡异的角度飞来，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忽快忽慢，甚至在空中短暂停滞——那是街头篮球的"魔术传球"，利用手指的旋转和风压制造错觉。
月见里本能地伸手，却抓了个空。球在他指尖擦过的瞬间突然加速，重重砸在他的肩膀上。
“青峰的无定式只是不规则，而街头的篮球——”纳什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月见里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震动，“是无规则。”
纳什的手覆上他的手背，带着他摸向篮球的表面。“感受它的纹路，温度，甚至磨损的痕迹。”他的声音低沉，像是某种危险的催眠，“篮球不是投出去的，是放出去的——就像你放出一只猎鹰，它自己会找到猎物。”
月见里的指尖微微发抖，他忽然意识到，青峰大辉的“无定式”只是让对手猜不透他的动作，而纳什的篮球…是让篮球本身活过来，成为狩猎的一部分。
蝉鸣撕开纽约黏腻的空气，月见里扯下蒙眼的黑色绷带，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眯起眼睛。
纳什站在洛杉矶刺眼的阳光下，背对着篮筐，金绿色的瞳孔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
他嘴角叼着未点燃的烟，手里随意转着篮球，整个人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轮廓——那一瞬间，他看起来竟有种近乎温柔的错觉。
“发什么呆？”纳什甩来浸透汗水的毛巾，精准砸在月见里泛红的额角。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挑衅，却弯腰将矿泉水瓶盖拧开递来，月见里仰头灌下冰凉的液体，喉结滚动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继续。”重新蒙上黑布的瞬间，世界陷入浓稠的墨色，唯有蝉鸣与空调外机的嗡鸣愈发清晰，他屈膝微蹲，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篮球表面的颗粒纹路——这是纳什的旧球，凹凸不平的表皮记录着无数次野蛮碰撞的痕迹。
接下来的训练，月见里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破空声袭来的刹那，月见里几乎是本能地侧身，篮球擦着耳畔飞过，撞在身后的篮板上发出闷响，他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纳什身上的皮革味与自己的汗腥气。
纳什不再局限于常规的传球和突破，而是开始加入街头篮球的诡谲技巧——球从胯下穿过却突然变向，利用篮板反弹制造假动作，甚至故意用鞋底摩擦地面干扰听觉。
但月见里却像是能预判一切。
第二次球来的时候，他听见鞋底摩擦地板的细微声响，当纳什一个背后换手，篮球从左侧飞向篮板时，月见里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身，手臂突然以违背常规的角度探出向后一捞，指尖准确勾住了篮球的旋转轨迹。
——“啪！”球被他稳稳抓在手中。
纳什的动作顿住了。
阳光照在两人之间，篮球场上只剩下呼吸声和远处海浪的轻响，纳什盯着月见里的手，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有点意思。”纳什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混杂着篮球弹跳的节奏，月见里感觉对方故意放缓了进攻节奏，却在他伸手的瞬间突然变向，他用肩膀抵住纳什，凭借记忆中的篮筐方位跃起。篮球离手的刹那，风掠过他汗湿的脖颈，带着某种微妙的倾斜角度——球擦着篮网边缘坠入筐中。
蒙眼布被人大力扯开，滑落的瞬间月见里撞进一片刺目的光明，他大口喘息着，看见纳什站在自己面前，男人眼底跳动着赞许的火焰：“不错，已经能听见球场的心跳了。你比我想象的学得快。”纳什的声音罕见地不带嘲讽，反而带着一丝审视。
月见里睁开眼，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睫毛上，映出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不是学得快。”他轻声说：“是看得更清楚了。”
纳什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这才是我的毒蛇。”
阳光穿透穹顶，在地面投下交错的光影，月见里望着掌心被旧球磨出的红痕，忽然意识到那些黑暗中的摸索并非盲目。
——当视觉被剥夺，风声成了哨音，空气流动成了对手的脚步，连呼吸节奏都化作战术地图。
汗水顺着月见里的下颌线滴落，在洛杉矶炽热的阳光下瞬间蒸发。腕间的汗水顺着肘弯坠落在球面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训练已经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他的T恤早已湿透，紧贴在背上。
月见里单膝跪地，掌心触到篮球场滚烫的塑胶地面，他弯腰捡起滚落脚边的篮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皮革表面的纹路，皮革纹路粗糙地擦过指腹，像是纳什总在训练时攥着他手腕纠正投篮姿势的触感。
就在这时，一抹暖意突然贴上耳垂，月见里本能地偏头，后脑却撞上温热的胸膛，纳什不知何时欺近，金绿色瞳孔在暮色里泛着琥珀光泽。
“甜心，”纳什的声音突然变得不同寻常地柔和，月见里惊讶地抬头，正对上那双金绿色的眼睛——此刻它们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像是融化的金属。“我有东西给你。”
纳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黑色绒盒，单手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银质耳钉，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耳钉设计简约却不简单，主体是一枚小小的蛇形图腾，蛇眼处镶嵌着两颗微小的祖母绿，与纳什的眼睛颜色一模一样，耳钉内侧刻着的“N.G”字样，那是纳什・戈尔多Jr.名字的缩写。
月见里的呼吸一滞，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耳垂——他从未打过耳洞。
金属冰凉的触感突然贴上耳垂，月见里本能地偏头。
“别乱动。”纳什打断他，声音低沉得几乎像是咆哮。
他取出耳钉，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枚小小的金属制品，另一只手不容拒绝地捏住月见里的耳垂，指腹带着薄茧的食指将一枚银质耳钉按进他左耳。
月见里感到一阵刺痛，然后是冰冷的金属穿透皮肤的奇异感觉，纳什的动作快得惊人，仿佛已经练习过无数次。
当耳钉完全穿过耳垂时，月见里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嗒”一声轻响，金属卡扣咬合的瞬间，月见里摸到耳骨内侧细微的凸起——那是暗藏的机关，正顺着体温缓慢收紧。
“你疯了？” 月见里反手去摘耳钉，却被纳什扣住手腕，男人点燃的雪茄青烟缭绕，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勾勒出下颌锋利的弧度。
“别碰。”纳什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这是特制的，小毒蛇。只有我能取下来。”纳什突然倾身，皮革外套的暗纹蹭过他脖颈，“挣扎只会让它扎得更深，更牢。”
他冰凉的拇指按住月见里发红的耳垂，耳钉表面雕刻的荆棘纹路开始发烫，像是要将他的耳垂灼穿。
月见里皱眉，再次尝试触碰耳钉，却发现那枚小小的金属制品像是长在了他的皮肤上，纹丝不动。
更奇怪的是，当他拉扯时，耳钉非但没有松动，反而向内收紧，针尖刺得更深，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操！”他咒骂出声，“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月见里抬头时正对上纳什近乎偏执的目光，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容。
纳什没有回答，喉间溢出的烟圈缠绕在两人之间，他的手掌突然扣住月见里后颈，威士忌混着硝烟的气息扑面而来:“你已经有能力去对抗野兽了，我知道你要离开了。”
“但你以为你走了就能永远离开我？” 沙哑的嗓音擦过耳畔，耳钉发出细微的嗡鸣，表面图腾泛起流动的银光，“每次你突破我的防守，都是在给我追捕的信号。”
月见里试图挣脱，后背却狠狠撞上锈迹斑斑的篮球架，纳什的膝盖抵住他双腿间，金属网硌得脊椎生疼。金绿色眼眸在阴影中愈发幽深，男人俯身时，雪茄灰烬落在他锁骨处，烫得他一颤。
“所以这算什么？定情信物？”月见里仰头挑衅：“怕我跑了？”耳钉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却在触到纳什指尖的瞬间骤然升温。
纳什的瞳孔骤然收缩:“你可以试试。”男人的犬齿轻轻蹭过他颈侧动脉，呼吸灼热得像是要将皮肤烫穿。
“这是野兽的标记。”纳什的声音从胸腔深处发出，带着压抑的暴戾，“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循着血腥味找到你。”
月见里的呼吸变得急促，纳什的体温透过单薄的T恤传来，灼热得几乎烫伤他，他能感觉到对方胸膛的起伏，听到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膨胀，让他既想推开这个危险的男人，又想更靠近一些。
“...什么意思？”月见里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抬头看向纳什，发现对方的眼神变得复杂——愤怒、欲望、不舍，种种情绪在那双金绿色的眼睛里交织。
夜风卷起满地枯叶，在两人脚下盘旋成漩涡，月见里感受到纳什指尖的颤抖，这个在球场上如暴君般冷酷的男人，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托着他后脑，仿佛捧着易碎的琉璃。
薄荷烟与龙舌兰的气息将他笼罩，恍惚间回到无数个深夜训练的场景——纳什总是这样，粗暴地纠正他的动作，却又在他力竭时递上温热的绷带和水。
“你还不明白吗？”他的声音沙哑，他的话没能说完，月见里突然伸手抓住纳什的衣领，将他拉得更近。
“说清楚。”他咬牙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纳什的瞳孔收缩，下一秒，他猛地将月见里按在铁丝网上，金属网硌得月见里后背生疼，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没有一丝空隙。“你。”
纳什终于说出口，声音低沉而危险：“我要的是你。”
洛杉矶的夕阳在他们身后燃烧，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月见里能感觉到纳什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又快又重，与他自己的心跳逐渐同步。
“这不可能。”月见里说，声音却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定，“我们——”
“嘘。”纳什的拇指按上他的嘴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别用那些无聊的理由。”他的目光落在月见里的耳钉上，祖母绿在夕阳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你已经戴上了我的标记，小毒蛇。无论你走到哪里，它都会提醒你——你属于我。”
月见里张嘴想反驳，却被纳什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所有话语，这个吻粗暴而炽热，带着不容拒绝的占有欲。
纳什的牙齿磕到他的嘴唇，带来一丝血腥味，但月见里发现自己并不想推开他，相反，他伸手环住纳什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纳什的拇指擦过月见里渗血的唇角，眼神变得柔和。“记住这个感觉。”他低声道：“记住是谁给了你这个。”
月见里没有回答。他的耳垂因为耳钉的存在而隐隐发热，仿佛那枚小小的金属制品正在向他的血液中注入某种未知的物质。
他抬头看向纳什，发现对方的眼中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情绪——脆弱、不确定，甚至是一丝恐惧。
“别死在日本的赛场上。”纳什的声音闷在他肩窝，牙齿轻咬着他锁骨处的皮肤，“记得回来。”男人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震得月见里耳膜生疼，他闭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手臂环上那结实的腰肢。
耳钉仍在发烫，却不知何时化作温柔的暖意，顺着耳垂蔓延到心脏。“我会回来的。”月见里突然说，声音比他想象的更加坚定：“等我处理完日本的事情，我会回来找你。”
纳什的表情变得复杂。他伸手抚上月见里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那枚耳钉。“我等着，小毒蛇。”他的声音低沉，“但别让我等太久。太久的话，就别怪我亲自去找你了。”
夜风渐起，卷起地上的落叶。月见里靠在纳什胸前，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
明天他将踏上回日本的飞机，但此刻，在这片空荡的球场上，在洛杉矶渐暗的暮色中，他只想停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纳什的手臂收紧，将他搂得更紧。“记住，”
他的声音在月见里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无论你在哪里，这枚耳钉都会提醒你——你永远是我的。”
月见里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耳垂上的金属在发烫，仿佛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在心底深处，他知道纳什说得对——无论他走到哪里，这枚耳钉，这段记忆，这个男人，都将永远成为他的一部分。
就像纳什教会他的那些篮球技巧一样，刻在骨子里，再也无法抹去。
月见里将脸埋进纳什颈窝，贪婪地汲取着独属于他的气息。耳钉内侧的纹路轻轻摩挲着耳骨，像是某种无声的誓言。
在这个被夕阳染成血色的黄昏，两颗炽热的心，在即将到来的离别前，紧紧相拥。
远处传来飞机起降的轰鸣，提醒着月见里天明就要启程，丽子的短信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催促他归队备战联赛。
而眼前这个男人，教会他在黑暗中舞蹈的男人，注定只能成为生命中的过客。
下次见面，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五年，又或许…
月见里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将头更深的埋进纳什的肩窝，贪婪地汲取着最后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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