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6
天一亮,月见里就踏上了回日本的路程,洛杉矶国际机场的玻璃幕墙折射着破晓时分的金属冷光,月见里将羊绒围巾又紧了紧,指腹擦过围巾边缘绣着的金色"S"字母——那是纳什用金线亲手缝制的。
行李箱滚轮碾过地面的声响在空旷的大厅格外清晰,像某种倒计时的钟摆。纳什的私人飞机停在VIP停机坪,银灰色机身在晨曦中折射出细碎的光,地勤人员早已列队等候,为首的空乘捧着香槟却被他摆手拒绝。
月见里转身看向送他来的纳什,这位金发青年倚靠在迈巴赫车头,指间夹着的雪茄在晨雾中明灭,烟圈扭曲成蛇形消散在空气里,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月见里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去,这个总是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露出罕见的怔忡,在纳什惊讶的目光中,月见里捧住他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上那双总是挂着挑衅笑容的嘴唇,纳什的下颌线在他掌心绷紧,像拉满的弓弦。
吻落在唇上的瞬间,月见里尝到雪茄的苦味和薄荷漱口水的冰凉,纳什的睫毛在他视野里剧烈颤动,如同垂死的蝶翼。当他退开时,发现对方金绿色的虹膜边缘泛起一圈暗红,像是名贵威士忌杯壁挂着的酒晕。
“这算什么?告别礼物?”纳什挑眉用拇指抹过下唇,语气里带着惯常的戏谑,但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金绿色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月见里读不懂的情绪,他颈侧的蛇形纹身在晨光中泛着青灰,随着吞咽动作微微起伏。
“算是吧。”月见里松开手,后退一步:“谢谢你安排的飞机。”
纳什耸耸肩,声音裹着烟草味传来:“小事一桩。”耸肩时,真丝衬衫下的肌肉线条如水纹波动。雪茄烟灰簌簌落在锃亮的皮鞋上。
月见里的指节发白,纳什突然伸手揉了揉月见里的头发,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发丝间的雪松气息愈发浓烈,也让月见里心头一暖:“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傲慢,但眼神却格外认真,指尖在耳钉上停留半秒,“别让我失望。”
月见里点点头,转身踏上舷梯,机舱内的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香气,桌上放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生椰澳白——纳什记得他的习惯。手指触碰到杯壁的温度,月见里心头微微一颤,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与清甜的椰奶在舌尖交融,如同此刻复杂的心情。
直到飞机冲上云层,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抹温度,舷窗外的云海翻涌如怒涛,月见里靠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垂上的蛇形耳钉,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纳什在训练时的严苛与温柔。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中,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丽子给他发的录像,更衣室满地的矿泉水瓶,黑子低垂的眼睫,火神攥紧的拳头...这些画面如同尖锐的刺,一下又一下扎着他的心。
月见里猛地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抓紧座椅扶手,那些画面如同噩梦般挥之不去。
“先生,您需要什么饮料吗?”空乘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月见里摇摇头,重新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得他眼眶发酸。
飞机降落在东京羽田机场时,当地时间下午三点。月见里拒绝了机场安排的接送,直接拦了辆出租车。
“去诚凛高校...不对,去体育中心!快!”他拍了拍出租车司机的座椅后背,略带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现在去的话应该能正好赶上诚凛对上鸣成的比赛。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眼这个黑红色头发的年轻人,被他眼中的火焰惊了一下,二话不说踩下油门。出租车在东京的街道上灵活穿梭,月见里透过车窗,他看着街道两旁飞速后退的建筑,手指无意识的在膝盖上急促地敲击着,仿佛要将内心的焦虑都化作这凌乱的节奏。
“能再快点吗?”月见里忍不住催促,司机叹了口气:“这个点已经是最快路线了,除非你想让我闯红灯——”
“多少钱都行。”月见里直接掏出钱包,抽出几张万元大钞。
司机瞪大了眼睛,再次打量这个年轻人,最终他摇摇头:“坐稳了。”
出租车猛地加速,一个急转弯驶入小巷,月见里的身体被甩向一侧,但他顾不上这些,脑海中全是队友们在场上奋战的画面。他应该更早回来的,如果赶上这场比赛,或许能分担些队伍的压力...
当出租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体育中心门口时,月见里几乎是甩开车门冲了出去,连找零都顾不上。远处隐约传来观众的呐喊声和裁判的哨声,他朝着声源狂奔,行李箱的轮子在粗糙的地面上发出抗议般的噪音。
远处传来观众的呐喊声和裁判的哨声,月见里拖着行李箱狂奔,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冲进赛场的瞬间,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汗水的咸涩、橡胶地板的味道、刺眼的灯光,还有山呼海啸般的加油声。他的视线立刻锁定在计分板上——鸣成和诚凛的比赛已经到了第四节最后的赛点,双方比分咬得很紧。
目光扫向球场,场上的局面让他心头一紧,诚凛虽然落后,火神因为膝伤无法上场,这在意料之中,但让月见里心猛地一沉的是黑子哲也的表现。
不知为何,那个曾经无数次用神出鬼没的传球拯救球队于水火之中的影子球员,此刻却像丢了魂一般,突然发挥失常,传球频频失误,动作机械而僵硬,使整个队伍变得面目全非。
月见里看着黑子机械地跑位,他再次传球失误,对方后卫轻易截断他传给日向的球,蓝发少年踉跄着摔在地板上,橡胶摩擦声像把生锈的锯子割着耳膜。
他突然想起纳什说过的话:“当影子失去光,就会在黑暗里迷失方向。”
当看到黑子再次传球失误后月见里控制不住大吼出声:“你究竟在打什么篮球!”声音大的响彻整个篮球场,他撞开技术台的围栏冲进场内,裁判的哨声与观众的惊呼声同时炸开,而他的目光死死钉住黑子颤抖的背影。
听到熟悉的声音黑子猛然抬头,“月见里君…”冰蓝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下意识的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月见里扔下行李,冲到诚凛替补席边,顾不上丽子看到自己时倏地亮起的眼睛。
“怎么回事?黑子他——”月见里话未说完,场上又一阵惊呼,黑子再次尝试他标志性的“视线诱导”传球,球却直接飞向界外。
鸣成的替补席爆发出嘲笑声,而诚凛的队员们则难掩失望。这已经是黑子不知道第几次传球失误了,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额头上却布满冷汗。
月见里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黑子身上,那个蓝发少年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不认识它们一般。月见里胸口燃起一团无名火——这是比赛关键时刻,怎么能如此恍惚?
他的视线扫向替补席,火神大我正坐在那里,膝盖上缠着厚厚的冰袋,表情漠然地看着场上,又想起上场比赛和桐皇的对决,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月见里:黑子的失常,会不会和火神有关?
月见里大步走向替补席,每一步都踏得极重,队友们诧异的眼神如芒在背。他在火神面前站定,阴影笼罩着这位曾经的搭档,队友们的目光追随着他,场内嘈杂的加油声仿佛突然远去。
“你,是不是和他说了什么。”月见里在火神面前站定,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指控。
火神缓缓抬头,那双总是燃烧着斗志的赤红眼眸此刻却冷得像冰。他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能说什么。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只靠齐心协力还是赢不了。”他看向场上失误后垂着头的黑子:“我和他不过是到此为——”
“啪!”
清脆的巴掌声与第四节结束的哨声同时响起,诚凛以1分之差输给了鸣成。
月见里在火神还没有说完就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的手还悬在半空,掌心发麻,火神的头偏向一侧,右脸颊迅速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掌印。
整个体育馆瞬间安静了。
火神慢慢转回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化为危险的怒火。他猛地站起身,身高优势让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月见里:“你他妈找死?”
月见里不退反进,额头几乎抵上火神的下巴:“是你找死!在球队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仅因为膝伤坐在场边,还毒害黑子的意志!”
“我毒害他?”火神冷笑,声音却压得极低,只有月见里能听见:“我只是告诉他真相。没有绝对实力的支撑,那些花哨的传球什么都不是。看看现在的比分,证明我是对的。”
月见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这种自私的想法——”
比赛一结束日向他们都来不及感慨输掉的比赛,所有人立刻冲过来挡在即将打起来的两人中间,小金井和水户部也急忙拉住火神。
月见里呼吸粗重,手指颤抖着指向场上:“看看黑子变成什么样子了!就是因为你的那些话,黑子就——”
“就怎样?”火神猛地推开拦着他的队友:“就发现没有我在前面,他的传球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月见里心脏,他挣开日向的阻拦,一把揪住火神的衣领:“你他妈再说一遍?黑子的篮球是你这种人能评价的?”
“够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黑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们身边,蓝色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右手无意识地按着左手腕。
“我的表现与火神君无关。”黑子平静地说,声音轻却坚定:“是我自己的问题。”
火神冷哼了一声,扯开月见里的手:“听到了吗,英雄?别把你的无能狂怒发泄在我身上。”
月见里正要反驳,黑子却上前一步:“月见里君,请冷静。火神君说得没错。我最近确实在思考,如果没有绝对的得分能力作为支撑,我的传球究竟有多大价值。”
这句话让月见里如遭雷击的后退几步,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黑子:“你...你在说什么?你的篮球理念呢?那个坚持团队至上的黑子哲也去哪了?”
黑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我只是...在重新审视一些事情。”
相田丽子终于介入,她铁青着脸将三人分开:“全部给我去休息室!现在!”
休息室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队员们分成几拨站着,眼神闪烁地偷瞄着房间中央的三个人——月见里靠墙而立,脸色阴沉;火神坐在长凳上,用冰袋敷着红肿的脸颊;黑子则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
相田教练关上门,声音冷得像冰:“谁能告诉我,刚才那出闹剧是怎么回事?”
月见里扯开一抹嘲讽的笑:“我倒是想听听刚才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没有你在前面,黑子的传球什么都不是?”
火神放下冰袋,直视月见里的眼睛:“字面意思。黑子的篮球需要强大的得分手作为'光',否则再精妙的传球也无法转化为得分。”他看向黑子:“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开始怀疑自己的篮球。”
黑子的背影微微一僵,但没有反驳。
月见里忍不住插话:“荒谬!黑子的篮球是让全队都成为'光',而不是依赖某个人!”
“理想很美好,”火神讥讽地说:“但现实呢?看看今晚的比赛,没有我的强力得分点,他的传球变成什么了?失误!全都是失误!”
“那都是因为你——”
“够了!”相田丽子猛地拍桌:“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分歧,但在队友面前,在观众面前动手?”她盯着月见里:“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月见里低下头,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自己失控了,那些话不仅像一把把尖刀刺痛着他对篮球的信仰,还像毒药一样侵蚀着他的理智。
那个曾经与黑子并肩创造出光影奇迹的火神,如今却站在对立面,全盘否定他们共同的篮球理念。
“嘁,我本想着去美国学到的东西可以帮助球队赢得更多的胜利。可是...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我反倒觉得我的所作所为真是多余了!” 月见里的话刺进所有人的心脏,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与愤怒,“我先走了。”尽管他自己心里也像压了块石头,但他知道留在这里更是一种折磨。
月见里拿起外套甩到肩上,出门前他眼神复杂的看向火神:“区区一场失利就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火神大我,你太让我失望了。黑子也是瞎了眼——就你这种人,不配拥有影子!”说罢,他狠狠摔上门,大步离去。
夜风呼啸着吹过,带走了他的怒吼,却带不走休息室里弥漫的压抑与裂痕,那一巴掌不仅打在了火神脸上,也打碎了球队表面上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