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
暮色如同打翻的枫糖浆,如墨水般浸透了体育馆的玻璃窗,在体育馆的玻璃幕墙上缓缓晕染,将整个建筑都裹进暖橘色的纱幔里。火神大我斜倚在诚凛高中的砖墙上,背后瓷砖传来的冰凉触感透过汗湿的运动衫渗进皮肤,让他灼热的皮肤稍稍降温,稍稍缓解了训练后的燥热。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掌心那里还残留着练习赛时篮球粗糙纹路的触感,指节上的擦伤在汗水的浸润下微微发疼,提醒着他方才那些于凌厉的突破,近乎拼命的暴力灌篮。
训练馆外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昏黄的光晕与天边未散的晚霞交织,将飘落的梧桐叶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六月的晚风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将枯叶染成暖金色,暖黄的光晕闷热的晚风夹杂着不远处便利店关东煮的香气和青草的气息,裹挟着夏日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火神扯了扯被汗水浸透的领口,正要抬脚离开,身后突然传来那道熟悉的、慵懒又带着笑意的呼唤:“喂——”
这声呼唤像根羽毛,轻轻挠过他的心尖,熟悉的尾音让火神脚步一顿,转身的瞬间,一罐泛着冷光的葡萄果汁划破暮色朝他飞来。他条件反射地抬手接住,金属罐体表面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沁凉的触感混着青柠特有的酸甜气息,在燥热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爽。
月见里倚在墙角的紫藤花架下,黑红色长发被晚风吹得微微凌乱,似乎已经等了许久,发梢还沾着几缕未落的紫藤花瓣。金绿色的耳钉在路灯下忽明忽暗,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眼尾那颗细小的泪痣随着笑意轻轻颤动,像是缀在夜幕里的一颗星。
“干什么。”火神捏着易拉罐,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明明是质问的语气,可当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带着调侃与温柔望向他时,声音里的锋芒瞬间软了下去。
但是那人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月见里慢悠悠地直起身子,运动鞋踩过满地的梧桐叶,发出细碎的声响,修长的身影在地面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他晃了晃手中同款的青柠果汁,缓步径直朝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火神逐渐加快的心跳节拍上,两人间的距离逐渐缩短,近到能看清月见里睫毛投下的阴影和眼尾细小的泪痣,近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
“这么着急走,怕我再赏你一巴掌?”月见里的声音带着笑意同时又有种蛊惑的尾音,话间呼出温热的热气轻轻擦过火神发烫的脸颊。他抬手,指腹掠过火神被汗水打湿的鬓角,动作轻柔得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你的球风,和奇迹的时代越来越像了,我很担心啊。”
火神呼吸一滞,本能地想要躲开这过于亲昵的触碰,可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月见里的指尖带着冰凉的触感,从他鬓角滑到耳后,最后停留在脖颈处,轻轻揉捏着他紧绷的肌肉:“放松点,别把自己逼得太紧,现在的你就像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路灯的光透过斑驳的紫藤花架,在月见里脸上洒下细碎的光影,火神看着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因为笑意而微微上扬的泪痣,感觉喉咙发紧,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腔。他别开眼,嘟囔着:“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事不用你管。”
“当然有关系了,怎么会不用我管?”月见里突然倾身靠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火神甚至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他的声音低沉而清冽,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和蛊惑人心的力量:“你可是我认定的搭档,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影子迷失,最后变成不可控的敌人。”
话音未落,月见里轻轻叹了口气,收回手,举起手中的青柠果汁和火神碰了碰,“走,陪我去河边吹吹风,这葡萄汁和夏夜最配了。”
月见里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似乎是在等身后的人跟上来,火神也读懂了他的意思,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走在河岸边,六月的晚风裹挟着水汽拂过脸颊,河边的风带来难得的清凉比训练馆里的空调更舒适,月见里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仰头喝一口果汁,喉结滚动的模样看得火神不自觉地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悄悄瞥回去。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葡萄味吗?”月见里突然在长椅前停下脚步,顺势拉着火神坐下,长椅的金属扶手还带着白日里太阳炙烤的余温,烫得火神微微瑟缩了一下。
火神摇摇头,月光温柔地在月见里身上洒上柔和的光晕,同时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美得让人心颤。月见里将喝空的易拉罐放在腿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罐体边缘,在寂静中划出细微的声响:“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啊。”他的神情温柔,和球场上凛利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在想,这个红头发的家伙,眼睛真亮,亮得像藏着整片星空。”月见里抬头看向天空,星星在夜幕中闪烁。火神猛地转头,却撞进月见里目中带笑的目光里,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路灯在地面投下昏黄的光晕,月见里垂眸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他无意识摩挲着易拉罐边缘,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渗进皮肤:“大我,对不起。”
这句突如其来的道歉让火神不明所以,他盯着月见里发顶几缕被夜露沾湿的黑红色长发,喉结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风卷起落叶擦过两人脚边,在寂静中划出细微的声响。
“如果桐皇的循环赛,我在就好了。”月见里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带着破碎的沙哑,他垂眸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想起那场比赛里青峰独断的身影,想起火神赛后通红的眼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如果你和黑子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能制止就好了...”话音未落,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声被寒风撕成碎片,“还有那一巴掌,我失控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雪落,火神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些被他刻意埋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赛场上激烈的争执、月见里扬起的手、脸颊传来的刺痛,还有他转身离去时决绝的背影,此刻都化作眼前人泛红的眼眶。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冰凉的手指扣住月见里的手腕,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随时会消散的温度,月见里垂眸看着交握的手,睫毛微微颤动,他反手将火神的手包进掌心,拇指轻轻摩挲着对方手背上的薄茧,像是在安抚受惊的猛兽。
“还记得在天台的宣誓吗?你站在护栏上,说要成为日本第一。”他忽然抬头,丹凤眼里映着远处零星的灯火:“那时候的你,眼里有光,有属于火神大我的光。”
火神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炽热的清晨仿佛就在昨天:初升的太阳穿透薄雾,洒在摇晃的护栏上,少年掷地有声,喊出意气风发的宣言。
而月见里此刻安静地注视着他,眼底藏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此刻这温柔正随着夏夜的晚风,一点一点弥漫开来。
月见里观察着他的反应,又缓缓说道:“还记得黑子在地上写下的宣誓吗——我将助你成为日本第一。”月见里的声音放得更轻,指尖顺着火神的手腕向下游走,最终停在与他即将十指相扣的位置,二人的指尖交叠,铝罐上的一滴水珠恰好落在两人相触的皮肤上,瞬间融化,“后来我就在想,原来真有人愿意为了别人的梦想燃烧自己。”
火神的喉结上下滚动,水珠融化的湿痕在皮肤上蜿蜒成一道冰冷的细流,黑子在地上用粉笔写下的大大“我将助你成为日本第一”的场景,也在记忆里愈发清晰。
月见里的指尖顺着火神的手腕向上滑动,最终停在他的脉搏处,那里跳动的频率暴露了他所有无法言说的挣扎。
“还记得我当初对你说的话吗?我们两个在街头篮球场对战青峰的那天晚上,我问你知道黑子为什么选择你吗?”月见里突然松开手,从兜里掏出一枚磨损严重的硬币,正面是篮球图案,反面刻着细小的“誠”字。
“不是因为你跳得最高,也不是因为你最能得分,而是因为——”硬币落回月见里的掌心:“你接住了他最脆弱的传球。”
夜风突然变得清凉,火神看见自己呼出的气息在空中飘散。月见里突然说道:“等。”那枚磨损严重的硬币,在月光的照耀下在他指尖翻转,他用硬币指了指远处的球场中央:“黑子在等你,诚凛在等你,我也在等你。
“我们都等你变回那个能成为队友坚实后背的火神大我。你不是任何人的复制品,你是独一无二的火神大我,而不是现在这个...模仿青峰的劣质赝品。”硬币被抛向空中,在月光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最终落在火神脚边。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心上,火神弯腰捡起硬币,金属边缘的磨损处硌得指腹生疼,IH的循环赛被青峰彻底击溃后,他不知不觉开始模仿对方的球风,仿佛这样就能填补那个被撕开的空洞。
“我...”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却看见月见里已经转身走向远处,黑红色的发丝在转身时扬起一阵风,扫过他鼻尖发出细碎的声响。
“对了。”月见里在树影交界处回头,举起手机屏幕——上面是黑子今天给他发的消息,配图是瓶见底的香草奶昔,“他说这是在M记最怀念的滋味~” 屏幕亮光将他嘴角的弧度照得格外清晰,“真肉麻,是吧?”
火神看着手机屏幕,攥着硬币的手突然收紧,眼眶微微发烫,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月见里的脚尖。月见里轻笑一声,走过去抬手揉乱他的头发,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别总是一个人硬撑,你的身后还有我,还有整个诚凛。”
说完,月见里向火神伸出手,路灯下,他的影子与火神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走吧,该回去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火神攥着那枚刻有“誠”字的硬币,金属的棱角深深嵌入掌心,刺痛感反而让他愈发清醒,月见里温柔的话语还在耳畔回荡,可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却像煮沸的岩浆,烫得他喘不过气。
“我不需要别人保护。”他扔掉了那枚硬币,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尖锐,火神的喉结剧烈滚动,攥着硬币的指节泛白,月见里温热的手掌残留的温度与话语里的关切,此刻却像尖锐的刺。
火神突然狠狠拍开月见里那只还悬在半空、欲要挽留的手,声音裹着夏夜的躁意炸开:“别把我当弱者!变强是我一个人的事!”
梧桐叶被夜风卷起,簌簌地擦过他发烫的脸颊,火神转身大步离开,运动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把所有的不安都碾碎在脚下。
脚下的碎石被踢得四散迸溅,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将长椅上的枯叶卷得打旋,运动鞋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迅速撕开两人之间的寂静。
月见里僵在原地,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又缓缓垂落,晚风卷着紫藤花的香气掠过他发凉的指尖,那上面还残留着火神皮肤的触感,他望着那个红发热烈却决然远去的背影,金绿色的耳钉在暮色中黯淡下去,嘴角那抹惯常的笑意彻底消散,眼底只剩浓稠的忧虑。
长椅上两罐葡萄汁早已没了凉意,水汽正在慢慢消散,水珠顺着罐体的弧度蜿蜒而下,在木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像极了未说出口的叹息。“还是不肯低头啊…”月见里自嘲地轻笑,笑声却被晚风揉碎。
他重新跌坐在长椅上,金属扶手还残留着火神的体温,此刻却逐渐变得冰凉,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地上孤零零的易拉罐重叠,恍惚间竟像是火神仍在身侧。
他拾起那枚被火神丢下的硬币,月光下,篮球图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河面泛起细碎涟漪,倒映的路灯光影被搅成破碎的星子。
记忆不由自主地回到初见那天,诚凛的篮球训练馆,红头发的少年在赛场内下挥汗如雨,每一次起跳都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那时的他就知道,这个眼里燃烧着火焰的人,倔强得可怕。
他想起火神失控的球风,想起那些刻意模仿青峰的动作,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易拉罐上的拉环。
河面上倒映着斑驳的路灯,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将光影搅成细碎的银片,月见里仰头望着夜空,繁星点点,却照不亮他眉间的阴霾,蝉鸣声此起彼伏,却盖不住他心底的沉重。
他想起火神在赛场上失控的暴扣,想起他独自扛着失败时颤抖的肩膀,想起他赛后独自蜷缩在更衣室的背影,和那些模仿青峰的动作里藏着的慌张与不甘,像只只敢在暗处龇牙的困兽。
“明明比谁都渴望胜利,明明比谁都需要依靠,却又比谁都害怕成为别人的负担…”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易拉罐边缘,金属的凉意渗进皮肤,“可你又何尝不是我想要守护的人?”
远处的篮球场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一声又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月见里闭上眼,眼前浮现出火神此刻的模样——定是将自己逼到极限,每一次投篮都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汗水浸透的衣衫紧贴脊背。
月见里抬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在他看来,真正的强大从不是孤身奋战,而是敢于直面自己的脆弱。
“我不会放弃你的,无论是你,还是任何人。”他对着虚空轻声说道,语气坚定得像是在许下誓言,晚风掀起他的长发,露出耳后淡淡的疤痕,那是在纳什的特训下留下的印记。
长椅上的两罐葡萄汁渐渐失去了凉意,月见里起身时,特意将它们并排摆好,罐体相触发出清脆的轻响,转身离开时,他最后看了一眼火神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