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城与星斗大森林的边界线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时岚踩着最后一缕夜色疾奔而来。
她的脚步轻盈而急促,仿佛是夜风中的一抹幽灵,穿梭在黎明前的寂静中。
沾着露水的藤蔓缠住她的脚踝,她咬牙扯断,直到望见赤王那团猩红如焰的鬃毛,才踉跄着扶住树干大口喘气。
赤王,这头威猛的巨兽,是他在星斗大森林中的守护者,也是她的家人。
赤王甩动尾巴驱散林间雾气,暗金色竖瞳映出少女狼狈的模样:"你怎么回来了?小邶呢?"
它说话时,獠牙间还挂着清晨猎食的血渍,却在看到时岚泛红的眼眶时,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赤王的关心溢于言表,它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像是一股暖流涌入时岚的心田。
时岚三步并作两步跃到赤王脊背,手指深深陷进它滚烫的鬃毛:"赤王叔叔,带我去找师傅!"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发颤的尾音被晨风吹散在林间。
赤王来不及多想,喉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脚下的土地轰然龟裂。
它驮着时岚如离弦之箭窜进森林深处,带起的气浪掀翻沿途灌木,猩红残影掠过之处,惊起整片栖息的魂兽。
那些不明所以的嘶吼声混着它踏碎枯叶的轰鸣,仿佛整片星斗大森林都在震颤。
商榷与帝天早感应到时岚那股独特气息,于林间静候。
赤王驮着时岚疾驰而来,带起的劲风卷得枝叶簌簌作响。未等巨兽停稳,时岚已咬牙纵身一跃,单薄身影在空中划出弧线。
落地瞬间,她借着冲力在枯叶堆里翻滚两圈,荆棘划破衣摆,血痕顺着小腿蜿蜒而下。赤王惊得前蹄腾空,鬃毛根根倒竖:“疯丫头!你不要命了?!”
它的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解,不明白这个平日里乖巧的少女为何会如此不顾一切。
时岚却已撑着地面踉跄起身,发梢还沾着碎叶,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
她顾不上查看伤口,跌跌撞撞朝着商榷奔去,眼中蓄满焦急的泪光:“师傅!”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对师傅的信任和依赖,仿佛只要师傅在,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商榷也被这惊险一幕惊得心头剧跳,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她身旁,稳稳扶住险些摔倒的少女。
他眉头紧皱,语气里满是责备与心疼:“你这丫头怎么这么鲁莽!若摔出个好歹……”
话未说完,却被时岚拽着衣袖的力道打断,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尽是让人心疼的急迫。
“师傅,可以救救太阳嘛……”时岚仰起脸,睫毛上缀着将坠未坠的泪珠,映得那双眼睛像蒙了雾的琉璃。
商榷扶住她的手骤然僵住,指腹能触到少女小臂传来的颤抖。
他垂眸凝视那双盛满祈求的眼睛,阴影笼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喉间滚动的话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帝天暗金色竖瞳扫过时岚渗血的小腿,鳞片下青筋暴起。
伴随着一声震得树叶簌簌掉落的闷哼,他龙尾横扫,合抱粗的巨木应声而断。
他将意识沉入星斗大森林深处,声如闷雷炸响:“绿姬!速来!”
林间空气泛起翡翠色涟漪,绿姬身着碧色罗裙踏光而来,发间玉铃叮咚作响。
她望着帝天紧绷的脊背,又瞥见跌坐在枯叶堆里的时岚,眉间惊色骤起:“你找我?”
她的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给小岚看看。”帝天龙爪深深碾进泥土,地面瞬间犁出三道冒着青烟的焦痕。
绿姬眨眼间飘至少女身侧,纤长指尖刚触到破损的衣摆,瞳孔便猛地收缩,蜿蜒的伤口正渗出黑紫色血珠,在晨曦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怎么搞的?!”她腕间翠玉镯光芒大盛,无数碧色光点如萤火倾泻而出,强行将伤口处翻涌的毒素逼退。
时岚疼得闷哼出声,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肯示弱。
“她自己从赤王背上跳下来。”商榷突然开口,声音像是裹着冰碴。
他弯腰拾起时岚掉落在地的发带,指尖捏着染血的布条,目光扫过少女倔强的侧脸,“被淬毒的荆棘划伤了腿。”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在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绪。
不过片刻,碧色光点消散,时岚小腿上狰狞的伤口竟恢复如初,连道疤痕都没留下。
绿姬收回泛着微光的手掌,眼里满是责备:“你呀,再急也不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瞥见少女眼底的血丝和沾着泥土的脸颊,余下的斥责化作一声叹息,抬手轻轻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对不起,绿姬姨姨。”时岚垂着头卷着衣袖,发梢还沾着几片枯叶,模样像只犯了错的幼兽。
她偷偷抬眼瞄了眼绿姬微蹙的眉峰,又迅速低下头,绞着衣角的手指把布料揉出深深的褶皱。
“好了。”商榷抬脚踢开脚边的碎石,在木墩上落座,他伸手扯下束发的布条,任由长发散落肩头,目光沉沉落在时岚紧绷的肩头,“现在来说说这么着急回来,所为何事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帝天周身紫芒一闪,化作身着玄衣的冷峻青年,衣摆上暗绣的龙纹随动作若隐若现。
他随意地坐在商榷对面,随手折了根树枝在地上划动,看似漫不经心,可微微前倾的身形却泄露出在意。
时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裙摆扫落草叶上的晨露:"是太阳!"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但更多的是坚定和决心。她知道,只有师傅商榷才有能力拯救她所关心的人。
帝天摩挲着下巴,金瞳泛起涟漪:"太阳?那个天使武魂的少年?"
他挑眉望向时岚,指尖无意识地叩着木墩,"讯息要是不错,他是武魂殿少主能出什么事?"
"嗯!"时岚重重点头,发间玉坠跟着晃动。她攥紧商榷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布料。
商榷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道:"你刚刚说让我救他是怎么回事?"
时岚深吸一口气,将切磋时发现千向阳体内时间流转的异常,以及时邶讲述的祭坛异变、神罚降临的经过,像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说到激动处,她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再不想办法,太阳会死的"
“师傅,小岚求求你救救太阳可以吗,这世界上只有你能救他了!”时岚扑通一声跪在碎石地上,膝盖硌得生疼也浑然不觉,仰头时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滑落,在衣襟晕开深色痕迹。
商榷指尖敲在石桌上的动作未停,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仿佛在丈量某个看不见的天平。
林间风声卷着枯叶掠过他银白的发丝,半晌才吐出三个字:“神罚嘛……”
尾音拖着悠长的弧度,像毒蛇吞吐信子,“我可以救他。”
少女瞬间睁大眼睛,眼底亮起希望的光,却在触及商榷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时骤然凝滞。
他往前倾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语气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但小岚,你要知道师傅不做无用之举。”
“我不反对你和小邶交朋友,”他的拇指擦去她脸颊的泪痕,“但我要你们知道,有些朋友可以交,有些不能结交。”
石桌上的敲击声戛然而止,整个森林突然陷入死寂,“千向阳,我看得出来他品行不错,但还没到我为了他得罪一位神”
"师傅……"时岚仰头望着商榷,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在晨光里微微颤动。
他垂眸盯着她攥得发白的衣角,声音沉得像坠了铅:"小岚,我需衡量,对于他,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枯枝在他指间碾成碎屑,簌簌落在石桌上。
"太阳?师傅我不是很理解……"时岚拧起眉,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带。
她看见帝天在旁抱臂冷笑,绿姬则轻轻叹了口气,唯有商榷的目光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困在当中。
"哎"商榷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简单来说,你对他是一种什么情感?"他屈指敲了敲石桌。
"情感?"时岚愣住了,脱口而出道"是朋友啊!"
"单单只是朋友嘛?"商榷的指尖摩挲着石桌边缘的裂纹,目光像寒潭般凝在时岚脸上。
少女喉间滚动了一下,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阴影,这是她第一次在师傅面前露出如此犹豫的神色。
林间风穿过树冠的声响突然放大,直到时岚攥紧衣角的指节泛白,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不单单是朋友。"
帝天嗤笑的声音突然顿住,绿姬捻着玉镯的手指停在半空,连远处赤王甩动尾巴的声响都消失了。
商榷忽然笑了,笑声惊飞树梢的雀鸟:"哦~说来听听。"
他倾身向前,枯枝在掌心转了个圈,惊飞了停在上面的蓝蝶。
时岚忽然抬头,眼里的水雾被晨光蒸得发亮:"太阳还是家人,和哥哥、师傅,帝天叔叔们一样,是家人。"
“家人……”商榷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在石桌上轻轻叩击,发出规律的声响。
他望着时岚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黑色的眉梢微微扬起,暮色从林间缝隙漏下,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时岚用力点头,发间的玉坠随着动作晃出清脆的响声。
她想起千向阳总在她饿肚子时变出烤红薯,想起他替繁忙的哥哥只顾自己时后背的温度。
那些碎片般的画面在脑海里拼凑成温热的形状,就像冬日里师傅递来的暖手炉,也像哥哥牵着她的手漫步是一样。
帝天在旁重重哼了一声,龙瞳里却少了几分讥诮,反而掠过一丝复杂的光。
绿姬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拂过时岚发顶,碧色的魂力悄无声息地替她理顺了凌乱的发丝。
林间的风穿过树叶,带着晚露的湿润,将“家人”二字吹得格外清晰。
“既然是小岚的家人,那自然是得救的。”商榷撑着石桌站起身,玄色衣摆扫过沾着晨露的苔藓,惊起几点荧光。
他弯腰扶起时岚,指尖触到少女手腕时,发现那里还在轻轻发颤。
“师傅,真的吗?”时岚猛地抬头,睫毛上的露珠扑簌簌落在商榷手背上,那双像蒙了雾的琉璃眼突然亮得惊人,仿佛把整片森林的星光都拢了进去。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看见师傅眉梢难得松缓的弧度。
“嗯。”商榷抽回手,用袖口蹭掉手背上的湿痕,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希望他对得起你这声‘家人’……”
“谢谢师傅!”时岚猛地扑进商榷怀里,额头撞得他晃了晃,却顾不上疼,仰着脸时眼泪又唰地掉下来,不过这次是笑出来的。
商榷被她撞得咳了两声,抬手想敲她脑袋,指尖却在触到发顶时变成了揉乱发丝的动作。
他望着少女沾着泥土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行了行了”
商榷低笑一声,长臂一伸将蹦跳着的时岚横抱起来。
少女惊呼一声搂住他脖颈,鼻尖蹭到他黝黑的发丝,闻到一股清冽的松木香气。
他对着帝天二人抬了抬下颌,衣袖随着动作轻晃出声:“走了。”
商榷足尖一点,身形如青烟般消散在原地,只余下几片被魂力震落的枯叶,还沾着时岚发间掉落的星屑般的光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