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口,看着时岚趁时邶不注意,偷偷抓了把瓜子塞给他,被时邶笑着拍开手
看着奶奶颤巍巍地起身,给商榷的碗里添了勺蜜。
看着阳光落在每个人身上,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忽然觉得,所谓的家,大抵就是这般模样。
听到动静,院里几人同时抬眼望过来。
“太阳!”时岚眼睛倏地亮了,手里的糕点还沾着点碎屑,她也顾不上拍,噌地从石凳上跳起来,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得等足三天呢!”
奶奶在竹椅上坐直了些,笑着朝他招手:“是小阳啊,可算回来了。快进来坐,灶上刚出锅的绿豆糕,凉丝丝的,快来尝尝。”
时邶放下折扇,起身帮他把虚掩的院门推得更开些,目光在他脸上落了落
见他眉宇间没了往日的沉郁,反倒透着股轻快,便知事情该是顺遂的,只温声道:“进来吧,外面日头烈。”
“事情办完了?”商榷放下书卷,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落在千向阳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了然。
“算是吧,”千向阳走进院子,阳光落在他肩头,他抬手理了理衣襟,“具体的交由相熟的人在处理,应该没什么问题。”
商榷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问,重新拿起书册,指尖翻过一页,碗里的酸梅汤还冒着丝丝凉气,与周遭的热闹自成一片安稳。
“对了!”时岚忽然凑过来,手里还捏着半块绿豆糕,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我们跟奶奶说了,你要跟我们一起出去游历呢!奶奶可高兴了,还说要给咱们备些路上吃的干货!”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底闪着促狭的光:“而且哦,我们还跟奶奶讲了,你在大赛上是怎么‘欺负’我们的”
“哎!明明是你们联手欺负我好吧!”千向阳下意识反驳,
“哼,反正奶奶信我!”时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还冲奶奶眨了眨眼,“对吧奶奶?”
奶奶被逗得笑出了声,拍着竹椅扶手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岚丫头最乖了。”
“那是必须的!”时岚得意地挺了挺胸,手里的绿豆糕渣子都跟着抖了抖,“虽说他当时欺负我们,可最后还不是被我们联手打趴下了?你看那大赛的冠军奖杯,现在应该已经摆在学院陈列室呢,金灿灿的,可好看了!”
时邶在一旁听着,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重新拿起扇子给奶奶扇风,扇叶带起的风里,都飘着股绿豆糕的甜香。
“厉害,厉害!”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蒲扇往时岚跟前凑了凑,帮她挡了挡头顶的阳光,“我们岚丫头就是最棒的,跟你哥哥一样,都是有出息的孩子。”
时岚被夸得眉开眼笑,往奶奶身边凑了凑,把手里剩下的小半块绿豆糕递过去:“奶奶尝尝,甜津津的不粘牙。”
“哎,好。”奶奶接过来,小口抿着,目光在三个孩子身上转了一圈
见千向阳站在一旁,嘴角也噙着浅浅的笑意,便招手道,“小阳也过来坐,站着干啥?奶奶这还有蜜饯,是前儿个老赵托人从南边捎来的,酸甜口的,你肯定爱吃。”
千向阳望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原来被人这般念叨、拌嘴的滋味,是这么踏实。
“来啦”
三天时光倏忽而过。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奶奶已立在院门口,手里拎着两个鼓囊囊的布包,布角被绳结勒出深深的褶皱。
“这包是刚烤的五香肉干,耐放,赶路饿了就嚼两块顶顶;那包是甘草糖,走得口干舌燥时含一颗,润嗓子。”
她把布包往时邶怀里塞,指尖带着灶膛余温,又拉过千向阳的手,掌心的老茧蹭过他的手腕,暖意顺着皮肤漫上来,“小阳啊,路上跟邶儿、岚丫头互相搭着些,别总闷头自己扛着,知道不?”
千向阳用力点头,喉结滚了滚,只“嗯”了一声。风掠过院墙边的丝瓜藤,叶子沙沙响,倒替他藏住了没说出口的哽咽。
时岚抱着奶奶的胳膊晃得像株风中的向日葵:“奶奶放心!我们肯定把太阳看牢了!等我们在星斗大森林找到最亮的蝴蝶,回来第一个趴在您膝头讲,连翅膀上有多少个光斑都数给您听!”
告别奶奶时,晨露还凝在篱笆的荆棘上。三人背着简单的行囊往城外走,商榷早已在前日清晨悄然离去,没留只言片语,也没给任何便利
这正是时邶兄妹的意思,他们想一步一步丈量着去星斗大森林,遇岔路就凭心跳选方向,见着炊烟袅袅的村镇就拐进去喝碗热茶,真正像寻常少年那样,把赶路走成一场慢悠悠的游荡。
刚出城门,时岚就瞅见路边支着的糖画摊,铁皮锅里的糖稀冒着琥珀色的光。“我要那个凤凰的!”
她嚷嚷着扑过去,银铃手环撞得叮当作响,发梢扫过摊位上插着的糖龙、糖虎,带起一阵甜甜的风。
时邶无奈地摸出几枚魂币,看着妹妹举着展翅的糖凤凰笑得眉眼弯弯,又转头问千向阳:“要一个吗?”
千向阳摇摇头,目光却黏在旁边摊位的风车上,彩色的蜡纸裁成花瓣形,竹棍一转,就簌簌地开成朵旋转的花
风一吹,哗啦啦响得像串碎银。时邶顺着他的视线瞥了眼,没说话,默默买了个递过去。
千向阳愣了愣,指尖触到竹棍的糙面,接过来举在手里。
风正好穿过城门洞,风车“呼啦啦”转得欢,彩纸的影子在他手背上跳着碎步。
他望着时岚举着糖凤凰蹦跳的背影,时邶跟在后面,时不时伸手替她拨开挡路的树枝,嘴里念叨着“慢点儿,糖汁滴手上了”
忽然觉得,这样的旅程,比他夜里辗转想象的,还要好上百倍。
阳光渐渐爬高,把薄雾晒成了透明的纱,三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青石板路上跟着脚步晃悠。
没有武魂殿的令牌压在胸口,没有沉甸甸的身份坠着脚步,只有手里转得欢快的风车、嘴里甜津津的糖画,和前方漫长得看不见头的路,路两旁的野菊开得正旺。
“往这边走!”时岚忽然拐进一条岔路,糖凤凰的翅膀蹭过路边的狗尾草
“卖糖画的大爷说,前面山谷里有野生的樱桃,红得像缀在枝上的玛瑙,酸溜溜的能开胃!”
时邶和千向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瞅见了藏不住的笑意,快步跟了上去。
风穿过山谷时卷着野蔷薇的香,把少年人的笑声托得老远,惊飞了枝桠上几只啄食的麻雀,也吹散了千向阳眉梢最后一点没散尽的沉郁。
山谷里果然藏着片野生樱桃林。
熟透的果子红得发亮,沉甸甸地坠在枝头,风一吹就簌簌摇晃,偶尔有几颗熟透的落在地上,溅起淡淡的果香。
时岚脱了鞋,光脚踩在松软的腐叶上,像只灵活的小松鼠蹿到最粗的那棵树下,攀着枝桠往上爬:“你们看这个!比我拇指还大!”
她举着颗红透的樱桃朝树下喊,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分明。
时邶在树下铺了块布,仰头提醒:“抓稳了,别摔着。”
说着便伸手去接她扔下来的樱桃,颗颗饱满,落在布上滚了几滚。
千向阳看着他的样子,伸手接住一颗,指尖被果皮上的薄汁染得发黏。
他捏着樱桃凑到鼻尖闻了闻,淡淡的酸甜味混着草木的清气,忍不住放进嘴里
果肉咬破的瞬间,汁水在舌尖炸开,酸得他眯起眼,随即又涌上一丝清甜,比武魂殿宴席上那些精致的果脯还要鲜活。
“怎么样?”时岚从树上跳下来,脚底沾了些泥土,脸上却笑开了花,“是不是比城里买的好吃?”
千向阳点点头,又摘了颗塞进嘴里,含糊道:“嗯,酸……酸得很清爽。”
时邶把布上的樱桃拢了拢,估摸着够吃了,便招呼两人:“够了,再往前走走,听说山脚下有处溪流,正好洗洗手。”
三人拎着布包往山下走,时岚边走边数樱桃,数着数着就塞进嘴里一颗,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囤粮的仓鼠。
千向阳举着风车,偶尔有风过时,风车转得飞快,彩纸的影子在他脚边追着跑。
山脚下的溪流果然清澈,水底的鹅卵石看得清清楚楚,阳光照进去,碎成一片晃动的金斑。
时岚脱了鞋袜把脚伸进水里,冰凉的溪水漫过脚踝,引得她咯咯直笑:“好凉快!你们也来试试!”
时邶蹲在溪边洗手,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千向阳犹豫了一下也蹲下,溪水触到皮肤的瞬间,旅途的燥热顿时消了大半。
他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亮。
“对了,”时岚忽然想起什么,从布包里摸出块肉干递给他,“奶奶烤的,你尝尝。”
肉干带着淡淡的五香味,越嚼越有滋味。
千向阳慢慢嚼着,听着时岚和时邶聊起刚刚在溪边摸鱼的趣事,偶尔插一两句话,笑声落在水面上,被风吹得很远。
傍晚时分,他们在溪边找了块背风的石头堆起篝火,时邶不知从哪儿摸来几只肥美的河虾,用树枝串着架在火上烤,油脂滴落在火焰里,滋滋地冒起小火星。
时岚哼着不成调的歌,把剩下的樱桃分给大家,千向阳负责添柴,看着跳动的火光映在两人脸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
夜深时,篝火渐渐弱下去,只剩下炭火在明明灭灭。
时岚靠在时邶肩头睡着了,银铃手环偶尔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
千向阳躺在离他们不远的草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比武魂城天窗外的星星密得多,亮得多,像撒了把碎钻在黑丝绒上。
时邶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递过来一块甘草糖。“睡不着?”
千向阳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淡淡的甘甜味在舌尖散开。“没有,”
他轻声道,“就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时邶嗯了一声,目光投向远处黑沉沉的山林,轮廓在夜色里模糊成一片,他忽然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千向阳,声音轻得像落在草叶上的露水:“星斗大森林还要走几天,你今天……开心吗?”
闻言,千向阳猛地一愣,手里转着的风车不知何时停了,竹棍的棱角硌在掌心。
开心?这个词像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他心里荡开一圈圈晕染的涟漪。
他低头看着篝火里跳动的火星,那些光映在眼底,明明灭灭。
从清晨告别奶奶时手心的暖意,到城门边转得欢快的风车,再到樱桃林里酸得眯眼的清甜,还有溪水里冰凉的触感、肉干的咸香、时岚叽叽喳喳的笑……
这些细碎的片段像串起来的珠子,在记忆里闪着光。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像是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心境,又补充道,“比……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说完,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时邶,对方眼里映着篝火的光,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像在说“我知道”。
千向阳忽然觉得,心里那点因为坦诚而泛起的局促,都被这夜色和暖意悄悄抚平了。
风穿过树林,带来远处溪流的潺潺声,时岚的呼吸均匀而绵长,手环偶尔碰在一起,发出细不可闻的轻响。
千向阳重新举起风车,对着风的方向,彩色的纸片又哗啦啦转起来,在夜色里划出模糊的光轨。
踩着腐叶听风声,嚼着樱桃看溪水,身边有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人,前方有值得期待的光。
“听附近的村民说,这里的萤火虫会跟着人走”时邶轻声道
“真的?”千向阳转过头,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不知道”时邶笑了笑,“见过了了就知道了。”
炭火的余温漫过来,混着草叶的清香。
第二天清晨,他们被溪边的鸟鸣叫醒。时岚揉着眼睛去溪边洗脸,回来时举着两只透明的小虾,兴奋地喊:“快看!它们在发光!”
阳光正好照在虾壳上,果然泛着淡淡的虹光。
千向阳和时邶凑过去看,三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在晨光里映出小小的影子。
新的一天开始了,路还在脚下,而身边的人,和远方的光,都在等着他们。
这一天夕阳把树梢染成金红色时,时邶忽然停住脚步,朝两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跟着我来。”
他带着他们穿过一片齐腰深的蕨类植物,来到一片缀满露珠的草地。
夜幕像被人猛地拉下来,周遭渐渐暗透时,忽然有几点幽绿的光从草丛里飘起来,像被风吹落的星子。
“萤火虫!”时岚捂住嘴,眼里闪着惊喜的光。
越来越多的光点从草叶间、树缝里钻出来,起初是零星几点,很快就连成了片,像流动的星河。
奇妙的是,当千向阳往前迈了一步,最前面那只萤火虫竟也跟着飘了过来,停在他伸出的指尖上方,翅膀扇动时,绿光忽明忽暗,像在打量他。
“它们真的会跟着人走!”千向阳轻声惊叹,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
时岚试着跑了几步,身后立刻缀上一串萤火虫,像拖着条会发光的尾巴,引得她咯咯直笑:“你们看!它们跟着我呢!”
时邶站在原地,身边也围拢了不少光点,他抬手时,便有几只落在他的袖口,幽绿的光映着他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像揉了把星光。
千向阳慢慢走着,看那些萤火虫不远不近地跟着,有的停在他的肩头,有的绕着他的发梢打转,连他背着的包袱角都沾了几只,像缀上了会呼吸的绿宝石。
草叶上的露珠反射着萤光,把整片草地都照得朦朦胧胧,空气里飘着潮湿的泥土香,还有种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在夜里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听说它们是在认气味呢,”时邶的声音混着虫鸣传来,“觉得安全的人,它们才会跟着。”
千向阳低头看着指尖那只萤火虫,绿光透过薄翅映在他手背上,暖融融的。
这些小小的光点围在身边,没有丝毫攻击性,只有纯粹的、温柔的光。
时岚跑累了,扑到时邶身边坐下,萤火虫也跟着落在她的发间、手环上,银铃偶尔碰撞的轻响里,混着她满足的叹息:“要是奶奶也能看到就好了。”
千向阳在她身边坐下,萤火虫便顺着他的衣角爬过来,在三人之间织成一张发光的网。
他抬手碰了碰时岚发间的光点,那萤火虫抖了抖翅膀,竟飞到了时邶的指尖,像在传递什么讯息。
夜色渐深,萤火虫却没有散去的意思。他们就坐在草地上,看着那些绿光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露水打湿了衣摆,时邶才提议:“该找地方歇息了”
三人起身往林间空地走时,那些萤火虫却是一路相随,把前方的路照得明明灭灭。
千向阳回头望了一眼,整片草地都恢复了黑暗,只有他们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会发光的轨迹,像在证明,他们曾这样真实地走过。
他们在星斗大森林边缘逛了很久,也走遍了武魂城周边的村落。
那些村子多依着山林而建,屋檐下挂着风干的草药和兽骨,田埂上常有牵着牛犊的孩童,见了他们便睁着好奇的眼睛,追着问“城里来的哥哥姐姐要去森林里找宝贝吗”。
武魂城本就临近星斗大森林,魂兽偶尔会循着气息闯入村落。
他们遇到的大多是些十年,百年左右的魂兽,年限不高,魂力微薄,对身怀魂技的三人而言算不得威胁,可对只会些粗浅拳脚的村民来说,便是能夺人性命的凶物。
那日在山坳里的杏花村,他们刚坐在晒谷场的石碾上歇脚,就听见村西传来撕心裂肺的惊呼,混着篱笆崩裂的脆响。
千向阳几乎是本能地站起,反应比往日快了数倍,一手拽住身旁的时岚,向时邶递去个眼神,三人便循着声响疾奔而去。
转过拐角,就见一头半人高的灰毛野猪魂兽正发疯似的撞向菜园,尖利的獠牙挑翻了竹篱笆,翠绿的白菜被连根拱起,溅得满地都是泥污。
两个举着锄头的村民缩在桃树后,脸色惨白如纸,握着农具的手止不住地抖
那野猪脖颈处的鬃毛根根倒竖,眼底泛着嗜血的红光,显然已被激怒。
不等时岚和时邶出手,千向阳周身已泛起淡金色的魂环,武魂应声而现。
他指尖凝起魂力,没有半分犹豫,一道凝练的光刃破空而出,精准地劈在野猪魂兽的侧颈。
那魂兽吃痛,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刚要转身反扑,千向阳已欺身而上,掌心聚起的魂力如重锤落下,正正砸在它的额头。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野猪魂兽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随即轰然倒地,四肢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动静,鲜血从颈间的伤口缓缓渗出,在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白色光辉熠熠,是一只十年左右的魂兽
空气里静了片刻,只有村民们粗重的喘息声。时岚愣了愣,转头看向千向阳
他垂着眸,收回的手还带着未散的魂力余温,侧脸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沉静,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犹豫和隐忍。
“干的漂亮……”时岚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村民们的道谢声打断。
两个汉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握着千向阳的手连声道谢,说这野猪已经祸害了好几家菜地,昨天还咬伤了隔壁的猎户。
千向阳被他们握得有些不自在,轻轻挣开手,摇了摇头:“举手之劳。”
时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带着赞许:“处理得很利落。”
千向阳抬眼看向他,又望向时岚,忽然笑了笑。阳光穿过桃树的缝隙落在他脸上,那抹笑意干净得像洗过的天空
“我们还有多久到星斗大森林啊?”时岚拖着脚步,银铃手环随着动作有气无力地晃着,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疲惫,连平日里亮晶晶的眼睛都耷拉了下来。
时邶望了眼前方被夕阳拉长的山路,估算道:“看这距离,大概还有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时岚夸张地哀嚎一声,往旁边的树干上一靠,几乎要滑坐在地上,“我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这路怎么就没个尽头啊……”
千向阳看着她那副蔫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故意逗她:“这就累了?你也不行啊,小萝卜。”
“你才是小萝卜!”时岚立刻瞪圆了眼睛,瞬间来了点精神,伸手就去拍他的胳膊。
“你真该好好练练体能了,小岚。”时邶看着瘫坐在路边草地上的妹妹,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想去拉她。
时岚却把胳膊一甩,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脸颊因为赶路泛起红晕,声音带着点撒娇的软糯:“锻炼多累啊……还不如多吸收点魂环来得实在。”
千向阳在一旁歇脚,闻言挑了挑眉:“这可不行啊。就你这身体素质,怕是遇到个四十级的魂宗,单论耐力都比你强。到时候真遇上事,跑都跑不快。”
“你才跑不快呢!”时岚立刻炸毛,撑着地面坐起来,银铃手环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我魂力可比魂宗高,普通的魂王也打不过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气喘打断,忍不住垮了脸,刚才不过多跑了三十里地,她就已经累得像条脱水的鱼。
时邶从空间储物强中里拿出水囊递给她:“魂力再强,没有体力支撑也白搭。”
“回头到了营地,不准偷懒,明早跟我去跑步。”时邶回头看了眼还在揉腿的时岚,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认真。
“啊……”时岚拉长了调子,一脸苦相地耷拉下肩膀,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知道了知道了,跑就跑嘛。”
嘴上不情不愿地应着,心里却嘀咕着明天能不能找个借口赖过去。
千向阳在一旁听得发笑,火上浇油:“我看不如再加个晨练项目,比如扎马步?正好帮你练练下盘,省得下次走路还能崴脚。”
“千向阳你闭嘴!”时岚瞪他一眼,伸手就去拍他胳膊,却被他轻巧躲开,气得她跺了跺脚,银铃手环叮当作响,“有本事你明天也一起!谁偷懒谁是小狗!”
“好啊,奉陪到底。”千向阳笑得更欢了。
时邶无奈地摇摇头,加快了脚步:“别闹了,再不走真要赶夜路了。”
夕阳的余晖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时岚嘟囔着跟上,脚步却比刚才轻快了些,大概是想到很快就能抵达营地歇脚,又或许是心里悄悄憋着股劲
可不能真被他们看扁了。
千向阳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时邶,嘴角的笑意温温软软的。
就在时岚快要迈不动腿时,前方林间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伴随着低沉的兽吼,一道火红的身影从树后缓步走出。
那是一头身形庞大的三头兽,赤色的鬃毛如火焰般蓬松,尾巴末端的绒毛在夕阳下泛着金红的光泽
正是星斗大森林的强者之一,赤王。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赤王琥珀色的兽瞳亮了亮,朝着他们的方向低低地吼了一声,算是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