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时邶手腕稍沉,那足以撕裂魂甲的刃口便会瞬间划破他的喉咙。
周遭的黑甲武士齐齐握紧了重剑,却没人敢上前,他们的规则里,挑战者与守门骑士的较量,旁人不得干预。
斯科特仰头看着时邶,面罩滑落的半边脸上没有惊惶,只有一丝错愕,随即是沉凝:“你赢了。”
时邶握着镰柄的手没动,目光落在他暴露在外的眼睛上。
那双眼瞳孔是深褐色的,此刻映着镰刃的光,竟没半分求饶的意味。
他顿了顿,缓缓收回毁灭之镰,暗紫色的光晕敛去,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我要进城。”
斯科特撑着地面站起身,抬手将歪掉的头盔推回原位,拍了拍铠甲上的尘土。
“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自然有进入杀戮之都的资格了。”恐怖骑士斯科特扶着马鞍站起身,声音带着几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艰涩。
他望着时邶,头盔下的眉头拧得很紧,来这的魂师,十有八九会在踏入甬道时发现魂技无法调动,进而慌神失措
可眼前这年轻人,从始至终没露过半分诧异,仿佛早知道这里的规矩。
他哪会知道,时邶的毁灭之镰根本没附加魂环,本就没有魂技可依赖。
斯科特抬手从怀中摸出块巴掌大的黑色牌子,递到时邶面前。
牌子是不知名的金属打造,凉得像冰,正面雕刻着个咧嘴狞笑的骷髅头,下头刻着一行歪扭的数字:八九四三。
“这是你在杀戮之都的证明。”他收回手,指了指前方黑城的城门,“请入城,在城门处会有人接引。”
时邶随手接过牌子,指尖捏着那冰凉的金属,只扫了眼编号便揣进怀里。
他没再多看斯科特一眼,握着毁灭之镰,大步朝着那座悬着紫月的黑城走去。
漆黑的城门像一块沉在墨里的巨石,高达数十丈的门扉上布满斑驳的刻痕,不知是岁月磨的,还是兵器划的,瞧着就压得人胸口发闷。
门楣上方,“杀戮之都”四个大字用猩红颜料涂就,笔画间似有血光流转,远远看着,竟像活物般渗人。
门前两排黑甲武士如石雕般立着,甲片上的寒光映着城头悬着的紫月,连呼吸都轻得听不见。
时邶刚走到近前,还没来得及摸出怀里的身份牌,城门内侧已款款走出个女子。
她穿一身暗紫色纱裙,脸上蒙着同色黑纱,只露出双弯月似的眼,眼尾描着细碎的银纹,瞧着竟有几分柔媚。
“欢迎光临杀戮之都。”她声音软得像浸了蜜,却又带着点说不出的凉,走到时邶面前时侧身闪开,纤纤玉手做出个“请”的手势,
时邶挑眉,没多问,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跟着她往里走。
路过那些黑甲武士时,果然没人拦,想来是这女子的身份,或是他身上那枚没亮出来的身份牌起了作用。
城门后是条宽阔的石板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矮楼,楼里透着昏黄的光,隐约能听见楼内传出的叫骂、狂笑,还有铁器碰撞的脆响。
空气里除了血腥味,还混着劣质酒气和汗味,熏得人发闷。
走入城内,时邶抬眼望去,竟像是闯进了一片蓝紫色的幻境。
街道两旁悬着的照明灯,要么泛着冷幽幽的蓝,要么透着暗沉沉的紫
两种光交杂着洒下来,把石板路映得斑驳,连行人的脸都笼着层诡异的色调。
令他略感惊讶的是,这里人并不少——街角有蹲坐着擦兵器的壮汉,酒馆门口有醉醺醺倚着门框的汉子,偶尔还有裹着斗篷的人影匆匆走过。
可没人多看他这个拎着暗紫色长镰的外来者一眼,仿佛新来的闯路人,在这里根本算不得新鲜事。
除了处处透着的阴暗沉郁,乍一看,竟和寻常城镇的热闹有几分相似。
“我是您的讲解员。”身旁的黑纱少女柔声开口,眼尾的银纹在蓝紫光下闪了闪
“您有什么不明白的,十二个时辰内都能问我。十二个时辰后,这里就是您的生活地,您也会正式成为杀戮之都的一员。”
时邶点头,目光扫过远处影影绰绰的建筑,问道:“杀戮之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黑纱少女轻笑一声,声音软得像风:“一片乐土。堕落的乐园。”
时邶皱了皱眉,显然不信这轻飘飘的说法:“就这么简单?”
少女却只是点头:“对您而言,或许很快就会明白这‘简单’里的意思。”
他换了个问题:“那杀戮之都又是怎么形成的?”
这次少女的答案具体了些:“已形成千年了。传说,是一位突破百级的强大魂师留下的领域之地。”
她顿了顿,补充道,“在这里,所有魂师技能都无法施展,只能凭本能和自身力量生存。魂力倒是能当力量源泉用。”
“不能用魂技?”时邶心里微怔,随即嘴角悄悄扬了扬——还真是巧。
他的毁灭之镰本就没附加魂环,自然没魂技可依赖,这般限制,于他而言竟算不上阻碍,反倒省了适应的麻烦。
黑纱少女瞥见他嘴角那抹淡笑,眼里闪过丝诧异,却没多问
时邶指尖摩挲着怀里的黑色身份牌,看向黑纱少女:“那这里的规则是什么?”
黑纱少女脚步未停,声音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这里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她侧过脸:“作为杀戮之都的一员,您可以在这里做任何事。”
“哪怕是外面世界的封号斗罗闯进来,没了魂技傍身,也会变得和寻常魂师没两样,而我们在杀戮之王的统治下,根本不必怕他们。”
“在这儿,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抢地盘、夺资源,甚至……杀人,都没人管。你可以做到任何想做的事。”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冷意:“但我必须提醒您,正因为没规则,您也随时可能被人从背后捅刀子,下一刻就丢了性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是罪恶的乐园。”
“罪恶的乐园?”时邶重复了一句,眉梢微挑。
“是的。”少女点头,目光扫过街边缩在阴影里的人影,“很多人来这儿,都是在外面活不下去了,或是犯了重罪被追杀,或是被仇家逼得走投无路。”
“进了杀戮之都,就不用再怕外面的追杀,每一个成员,都会受这里庇护。”
时邶没接话,心里却清明了,所谓庇护,不过是把外面的危险,换成了这里更赤裸的弱肉强食。
“如何才能出杀戮之都?”时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黑纱少女脸上。他来此是为历练,可不是要困死在这里。
黑纱少女抬眼望了望头顶悬着的紫月,声音轻了些:“进入杀戮之都容易,但想要出去,却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能进,不能出?”时邶眉梢微扬,带着几分惊讶,他自忖实力,倒不觉得自己闯不出去,可少女的语气太过笃定。
少女点头,指尖划过腰间系着的银链:“杀戮之都内有专门的执法队,您见到的恐怖骑士斯科特大人,只是其中一员。”
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敬畏,“伟大的杀戮之王掌控着这里的一切,执法队里真正的强者,都是他赋予了魂技使用权的魂斗罗。”
“队长更是一位封号斗罗。先前有不少人想闯出去,结果……毫无例外,都没能活着离开。”
时邶心头微震。
他清楚,封号斗罗即便不能用魂技,底子也远超常人;可若对上能正常使用魂技的魂斗罗,胜负便难说了
更别说那执法队队长,是位能施展魂技的封号斗罗。
这般配置,难怪少女说“只能进不能出”。
“就没有办法出去了?”他追问,
黑纱少女却轻轻笑了,眼尾的银纹弯成好看的弧:“倒也不是。离开只有一个办法,拿下地狱杀戮场的冠军,获得挑战地狱路的资格,闯过地狱路,就能出去。”
她抬手指向远处一座透着血色光芒的建筑:“凡是能做到的强者,都会被赋予‘杀神’称号。杀戮之都建了上千年,前后只出过八位杀神。”
千年八位。这数字让时邶沉默,可见其难。
“那挑战失败呢?”他又问。
少女笑意淡了些,声音凉得像冰:“在杀戮之都,没有‘失败’这回事。只有成功,和死亡。任何事,都是如此。”
时邶看向那座血色建筑,眼底没了惊讶,反倒燃起几分劲意。
千年八位又如何?他本就是来磨筋骨的,这地狱路,他倒要闯闯看。
“哥哥!”
时岚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带着点雀跃的脆响,像颗小石子落进平静的水里。
时邶原本凝着的神色瞬间软了下来,眼尾的冷意散得干干净净。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太快,旁边的黑纱少女脚步微顿,悄悄抬眼瞥了他一下,眼里闪过丝诧异
方才还透着锋芒的年轻人,此刻竟像被什么东西暖化了似的。
“怎么了?”他在心里应道,声音放得轻缓。
“你在那边怎么样呀?”时岚的声音带着雀跃,像是揣了好消息,“师傅刚说,过两天要带我和向阳哥去极北之地历练呢!”
“听说那里全是冰天雪地,还有好多厉害的魂兽,想想就……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
时邶听着她话里的雀跃,嘴角悄悄勾了勾。
他简单说了说这边的情况,没提执法队和地狱路的凶险:“刚进城里,暂时没事。”
“这里不能用魂技,不过对我影响不大。出去得闯地狱路,我会留意的。”
讲完又叮嘱她:“极北之地冷,你记得多穿点,跟着师傅,别乱跑。太阳在旁边,有事多跟他搭个伴,别莽。”
脑海里安静了片刻,传来时岚轻轻“嗯”了一声,带着笑:“知道啦!哥哥你也小心,我会快点变强,等你出来。”
时邶应了声“好”,心里那点因杀戮之都而起的沉郁,被她这几句话冲得淡了不少。
他收了心神,再抬眼时,眼底的柔缓已敛去,只剩沉静,只是指尖捏着的黑色身份牌,似乎没刚才那么凉了。
“你继续。”时邶冷淡道
黑纱少女点点头,脚步没停:“杀戮之都内,没有货币。街边的食摊、酒馆,饮食都是免费提供的。”
“当然,里头有没有毒,得自己分辨。”
她瞥了眼街角一个正狼吞虎咽的汉子,声音轻了些,“在这里,死人是最值钱的。”
时邶眉梢微挑。
“每个人都以自己拥有的骷髅头数量当强大的象征。”
少女解释道,“你亲手斩杀对手后,取他的血和骷髅头,能去黑市换东西”
“武器、伤药,甚至是某些藏着的情报,都能用这个换。”
以人作“货币”。
时邶心里沉了沉。
看来这地方,比他预想的还要粗粝凶恶。
没有规则,连交易都沾着血腥,难怪叫“罪恶的乐园”。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要在这里活下去,甚至拿到那地狱杀戮场的冠军,怕是得让这双手,多沾些血了。
“好了,带我去地狱杀戮场。”时邶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淡然开口。
黑纱少女脚步猛地一顿,像是没听清般侧过脸,眼尾的银纹因惊讶微微颤动:“您确定么?”
她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几分劝阻,“地狱杀戮场里,能活着走出来的人还不到十分之一。那里也是杀戮之都最容易‘减员’的地方”
“按规矩,每个人每年只需被迫进去一次,只要能在里面打赢一场,就能再在这儿安稳活一年。您刚进来,不必急着……”
“我确定,现在就去。”时邶打断她,语气没半分犹豫。
少女面上的黑纱微微起伏,能隐约看出底下姣好的面容蹙起了秀眉。
她沉默片刻,终究没再多劝:“既然如此,那您跟我来吧。”
说罢转身往城内深处走,步伐保持着均匀的节奏,始终比时邶快半步,像道安静的影子。
时邶也不急,跟着她慢慢走,目光仍在周遭扫着,街边的建筑多是破败的石屋,墙缝里渗着暗褐色的痕迹,不知是血还是污渍
偶尔有穿着破烂皮甲的人从巷口探出头,看他的眼神像盯着块新鲜肉,却又不敢真靠过来,只等他走远了,才敢低声窃窃私语。
正走着,路边阴暗的角落突然“吱呀”一声,一道身影佝偻着站了起来。
那人先前缩在阴影里,连时邶的精神力都没太留意。
“呦,有新人来啦——”沙哑的声音像破锣在敲,带着股腐朽的气,“看来,又要有新的‘血腥玛丽’了。嘎嘎……”
时邶抬眼望去,眉头不禁皱了皱。说话的人根本看不出年纪,身材怪得吓人
全身上下瘦得像只剩层皮裹着骨头,胳膊细得比常人手腕还弱,脖颈处的青筋根根凸起
连脸颊都凹成了两个深坑,若非胸腔还有微弱的起伏,瞧着竟和墙角那堆废弃骷髅没两样。
更让他在意的是,这不是修炼特殊功法导致的精瘦。
他扫一眼便看出,那人眼窝泛着青黑,嘴唇干裂起皮,连站着都在微微发颤
分明是气血两虚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会栽倒在地断气。
“像他这样的,每年也能通过地狱杀戮场的战斗?”时邶侧头问身旁的黑纱少女。
那骷髅状的人这才注意到时邶另一边的少女,原本还咧着嘴笑的脸瞬间煞白,眼神里闪过明显的恐惧,像是见了什么凶物
再也不敢多哼一声,佝偻着背飞快缩回阴影里,连衣角扫过地面的声音都轻得怕人。
“当然不是。”黑纱少女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声音淡了些,“并不是每个人都得靠地狱杀戮场活下来,毕竟那里死亡率太高,有些人根本不敢去。”
她顿了顿,解释道:“除了每年去地狱杀戮场打一场,还有另一种活法:每个月向杀戮之都贡献两杯‘血腥玛丽’。”
“贡献的血腥玛丽多了,岂不是任人宰割?”时邶眉峰皱得更紧,想起方才那骷髅状人影怯懦的样子,只觉得这般活法太过憋屈。
黑纱少女摇了摇头,脚步稍缓:“不,您现在所处的是杀戮之都的外城,算不上真正的杀戮之都。”
她抬手指向远处一道隐约可见的黑色高墙:“只有墙那边的内城,才是彻底没规则的地方。”
“靠贡献血腥玛丽苟活的人,只能在外城活动,外城虽乱,却不允许随意杀戮,执法队会管这点。”
“那内城呢?”时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只有在地狱杀戮场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住在内城。”少女声音轻了些,“内城能得到的好处比外城多得多,更好的住处、更安全的食物,甚至能换到些在外城见不到的好东西”。
“但那儿也更危险,走在路上都可能被人盯上,随时得提心吊胆防着背后的刀子。”
时邶了然。
说白了,外城是弱者的苟活地,靠着那点微薄的“规矩”续命;内城才是强者的角斗场,用危险换好处。
往前走了段路,两旁的人影渐渐密了起来。
大多是缩着肩靠墙站着,或是蹲在街角,每个人脸上都透着种不见天日的苍白,颧骨高高凸起
不少人瘦得能清晰看见脖颈的骨节,和方才那骷髅状的人影如出一辙。
不用问,这些都是没胆进地狱杀戮场,靠每月贡献两杯血腥玛丽苟活的人。
时邶瞥见街角有人捧着个豁口碗,里头盛着些浑浊的液体小口抿着,眉头微蹙。
他想起自己曾误喝的那杯血腥玛丽,那分量足有近半斤,每月两杯便是一斤鲜血。
一两月或许撑得住,可在这终年不见阳光的地方耗着,日日亏空精血,身体哪禁得住这般折腾?难怪个个都成了这副模样。
目光扫过街边几个摆着破烂摊子的人,摊上无非是些锈迹斑斑的铁片、缺了口的陶罐,他忽然心里一动:
这样一座与世隔绝的城,连阳光都照不进来,食物从何而来?
这些零碎物件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总不能凭空变出来。
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黑纱少女,没急着问,只将这疑问压在心里。
这杀戮之都,藏的秘密恐怕比他想的还要多。
杀戮之都的外城,街道两旁尽是些简易的黑色石屋,墙皮斑驳地往下掉,屋顶铺着破旧的黑瓦,看着像随手搭起的窝棚。每隔百十来步,才见得着一处用黑石搭的棚子,算是专门发放食物的地方。
不少人缩着脖子排在棚子外,手里攥着豁口的碗或破旧的木盆,眼神麻木地等着。
发放的食物是些灰扑扑的糊糊,看着就难以下咽,他们却像捧着宝贝,领到后蹲在路边就小口小口往嘴里塞
这光景,比外面的乞丐强不了多少。
至于先前听说的“罪恶乐园”“享乐”,更是半点影子都无。
时邶正皱着眉打量,身旁的黑纱少女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解释:“恶人也分三六九等。只有真正站在顶端的强者,才能在这堕落的乐园里寻到享乐。”
“至于这些没本事的,不过是苟活的废物,哪有资格碰那些。”
她话音刚落,时邶瞥见不远处有个瘦得脱形的人,想凑近棚子多要半碗糊糊,被发放食物的壮汉一脚踹在地上
那人抱着肚子蜷缩着,连哼都不敢多哼一声,这便是外城弱者的处境。
这杀戮之都比时邶想的要大得多,两人走了足有大半个时辰,他才算摸透了外城的轮廓:
处处是苟活的弱者,空气里飘着绝望的味儿。正走着,黑纱少女忽然停了脚。
时邶抬眼,只见前方立着一堵城墙。
和杀戮之都外围那高大的城墙比,这墙不算高,最高处也就十米左右,墙垛上却站着几个黑甲守卫,手里的长矛泛着冷光。
不用问,墙后便是内城了。
黑纱少女侧过身,眼尾的银纹在蓝紫光下闪了闪:“过了这墙,就是真正的‘杀戮之都’了。”
城门大开着,门洞下空荡荡的,连个守卫的影子都没有。
黑纱少女抬手掠了掠鬓边的碎发,声音依旧淡漠:“内城不用守卫。
外城的人只要有胆子,随时能往里闯,只不过进了里面,就得扛住里头的变数,能不能活着出来,全看自己。”
她转头看向时邶,眼尾的银纹动了动:“您刚到杀戮之都,我劝您最好先在外城住段时间。”
“等摸透了这里的规矩,再进内城不迟。待会儿真要进去,您别离我五米远,不然我也保不住您。”
“和你在一起就安全?”时邶扬了扬眉,语气带了点好笑。
他看这少女身形纤细,除了那双眼睛偶尔闪过的冷光,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威慑力。
黑纱少女抬眼望他,露在黑纱外的眼睛不算顶漂亮,此刻却闪过一道清晰的骄傲:“我是杀戮之王的使者。在杀戮之都,没人敢明着冒犯杀戮之王的威严。”
她顿了顿,补充道,“您刚进来的十二个时辰是新人保护期,有我在身边,就是对您性命最好的护持。过了这时间,往后是生是死,就只能看您自己了。”
还有新人保护期。时邶心里了然,看来这杀戮之都虽乱,倒也藏着套自己的系统,不是全然的无序。
他没再多说,只朝城门偏了偏头:“走吧。”
黑纱少女应了声,率先迈步往里走。时邶紧随其后,刚踏入内城门槛,就觉周遭的气息骤然变了。
若说外城是死寂裹着冷漠的坟场,内城便是奢华掺着疯狂的炼狱。
彩色的光随处泼洒,挂在楼阁檐角的琉璃灯泛着暖黄,酒馆窗棂上的彩玻璃透出血红
连路边摊贩叫卖的奇异矿石都闪着幽蓝,把石板路映得五光十色,却偏生衬得周遭人影越发诡异。
内城的人也比外城多得多,摩肩接踵间,再没有外城的死寂,只剩翻涌的喧嚣。
兴奋的大笑从酒馆里炸出来,混着酒杯碎裂的脆响。
巷口传来痛苦的哭喊,却被更粗野的咒骂盖过。
偶尔还有指甲刮过石壁的尖声、骨头错位的闷响,种种声音缠在一起,钻进耳朵里,让人头皮发麻。
时邶扫过街边一个正啃着生肉的壮汉,又瞥了眼楼阁上垂着纱帘、隐约有狞笑传出的窗口,淡淡开口:“与其说这里是罪恶的乐园,倒不如说是野兽世界。”
身侧的黑纱少女猛地停步,露在外面的眼睛瞬间冷了下来,声音沉得像淬了冰:“你是在挑衅杀戮之王的权威?”
她往前凑了半步,语气带着警告,“若敢对杀戮之王不敬,伟大的王会立刻将你从这里抹杀。既然来了,就得认这里的规矩。”
时邶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没接话,只重复道:“带我去地狱杀戮场。”
黑纱少女显然还憋着气,唇线抿得紧紧的,这一次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时邶这边瞥
只抬步向内城深处大踏步走,暗紫色的裙摆扫过铺着黑石的路面,带起细碎的风声,连步伐都比先前沉了几分。
内城果然如她之前所说,是座浸在奢侈里的城,又或者说,是糜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