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商榷颔首,语气中难掩赞许,“我原以为,你至少需要两年才能完成这项任务,没料到仅一年便做到了。”
“多谢师傅。”时邶垂首应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后的沉稳。
“这都是你自己拼来的成果,谢我做什么。”商榷嘴角微扬,眼底漾开笑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去取你的第七魂环,你等这一天,想必也很久了。”
“等等。”时邶脚步一顿,目光落向身后弥漫着肃杀气息的杀戮之都,语气多了几分恳求,“师傅,能否再送我进去一次?我想和三哥好好道个别。”
商榷眉头微蹙,似是在权衡利弊,片刻后才缓缓颔首:“罢了,给你一刻钟。”
话音未落,他抬手轻挥,一道黑白交织的光晕骤然浮现,如同丝带般缠上时邶周身。
光晕闪烁间,时邶的身形便化作一道虚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杀戮之都深处的小屋内,唐三正盘腿坐在床榻上,肩头缠着一圈洁白的绑带,布料上还隐约透着淡淡的血迹,显然伤势未愈。
唐三收敛周身魂力,眉头拧成一团。按时间推算,时邶此刻该已结束第一百场地狱场的战斗,顺利返回,可眼下却迟迟不见人影。
他心中愈发不安,刚起身想外出查看,时邶的身影便骤然出现在小屋内。
“三哥。”
“你可算回来了!”唐三眼中瞬间亮起喜色,连忙起身快步上前,目光飞快扫过他全身
没有狰狞的血痕,气息也平稳如常,显然没受重伤,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嗯,我已经通过地狱路了。”时邶点头说道。
“地狱路?你已经去过了?”唐三猛地睁大眼,满是惊讶,他本以为时邶至少还要休整几日才会踏入那凶险之地。
“对。”时邶点头,语气平静地解释,“打完第一百场后,杀戮之王就出现了,直接把我送去了地狱路。”
“按理说你既已通过地狱路,该直接离开杀戮之都才对,怎么会突然回来?”唐三眼中满是疑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
“是师傅送我回来的。”时邶说着,伸手拉过唐三,示意他在床边坐下,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柔和。
唐三脑中瞬间闪过一段记忆,当年小舞十万年魂兽的身份暴露,比比东杀意毕露的危急时刻,正是一位神秘男子突然现身,硬生生遏制住了那份毁灭性的气息。
如今想来,能有如此这般通天本事的,想必也只有那个人了。
“我先跟你说说地狱路的情况,你往后终究也要走这一遭。”时邶放缓了语气,开始细细讲述
从地狱路里潜伏的致命毒物暗金三头蝙蝠王,到突然袭来的十首烈阳蛇。
每一处危机都说得清晰,末了才补充道:“还有穿过那出口后,我意外觉醒了新的领域,对后续修炼助力不小。”
领域!身为大师的弟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领域类技能的作用呢?
此时他才真正想通了父亲让自己来此历练的目的。
不但是要见识死亡,在最黑暗的地方锻炼心志,同时也是为了这个杀戮领域吧
见唐三满脸震惊,时邶淡淡一笑:“我现在,不便为你施展。”
“而且,杀神领域会随着杀气的增强而同步变强。”时邶接着说道。
“小邶,你的这些信息,真是帮了我大忙。”唐三闻言笑道,眼底满是真切的感激。
“是吗?那我还有个消息,你要不要听?”时邶说着从椅上起身,缓步走到桌边,拿起水壶给两个瓷杯都斟上温水,水汽顺着杯口袅袅升起,晕开一层薄雾。
“什么消息?”唐三伸手接过时邶递来的水杯,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脸上还带着几分方才听闻领域时的思索,语气里满是茫然。
时邶端着自己的杯子走到窗边,轻轻啜了一口温水,目光掠过窗外的苍穹,才慢悠悠开口:“是关于小舞姐的,你要听吗?”
“小舞?!”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唐三心上,他手里的杯子猛地一顿,温热的水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
原本还带着几分松弛的脊背瞬间绷直,猛地抬头看向时邶,眼底的茫然瞬间被狂喜与急切冲散,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见过小舞了?”
“你先别急,坐下说。”时邶看着唐三几乎要从床上上弹起来的模样,无奈地摆了摆手。
指尖还沾着方才倒水边沿的水汽,“我是在来杀戮之都前,路过星斗大森林时见到她的。”
“那小舞现在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人欺负她?”唐三攥着水杯的指节用力到泛白,连呼吸都比刚才急促了几分,满眼都是按捺不住的急切。
时邶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着,语气缓了缓,尽量把话说得周全:“论安全,你倒不用太担心。星斗大森林核心区里,有泰坦巨猿和天青牛蟒那两大十万年魂兽守着,寻常魂师连靠近都不敢,没人能伤得了她。”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唐三紧绷的侧脸,声音又轻了些,带着几分不确定:“但心境上,我就没法给你打包票了。”
时邶便见唐三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指缝里几乎要嵌进掌心,眼底的急切渐渐漫上一层红意。
他叹了口气,补完了最后一句:“我只能说,小舞姐是真的很想你,比你想象中更想。”
“哐当——”
瓷杯脱手砸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溅开,温热的水在青石板上漫出一小片湿痕。
唐三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他紧抿到泛白的唇瓣。
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蜷缩,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
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却又字字清晰:“我又何尝不想她……日日夜夜,从来都没有停过。”
“我恨不得现在就冲去星斗大森林找她,可爸爸拦住了我。”唐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指节无意识地抠着床沿,指甲深深陷进木纹里
“他说我现在的实力太弱,连自己都未必能护住,去了不仅帮不了小舞,反而会让她分心保护我,甚至把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时邶靠在桌边,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目光沉了沉,语气比刚才更严肃几分:“叔叔说得没错,这不是丧气话,是最现实的情况。你该清楚十万年魂环对魂师意味着什么”
“那是能让封号斗罗都动心的诱惑,更别说武魂殿那种野心勃勃的势力。”
他顿了顿,看着唐三骤然紧绷的脸色,继续道:“小舞姐的情况比普通十万年魂兽更危险。”
“要是她一直保持魂兽形态,藏在星斗核心区,或许还能靠泰坦巨猿和天青牛蟒的威慑躲一阵。”
“可她化形成人,身份也暴露了,对武魂殿来说就是‘到手的肥肉’,他们绝对不会放过。”
“现在武魂殿的人说不定已经在暗中盯着星斗大森林了,就等找到小舞姐的踪迹。”
“你要是现在过去,没有足够的实力做后盾,不仅护不住她,反而会让武魂殿顺着你的踪迹找到她,到时候两大魂兽要护着小舞,还要应对你的安危,局面只会更糟。”
时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你想她、想护她的心思没错,但现在最该做的,是在杀戮之都尽快变强,只有你自己先站得稳,将来才有能力把她护在身后,而不是让她反过来担心你。”
唐三久久没有说话,指尖攥着的衣角早已皱成一团,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又松开,眼底翻涌的急切与无力渐渐沉淀下去。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喉结动了动,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从唇间溢出,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多了几分沉定:“我知道了。”
只是那紧蹙的眉峰仍未舒展,显然心里的牵挂半点没少,只是将那份冲动压进了心底,化作了眼底更亮的光。
那是为了变强、为了能早日护住小舞的决心。
唐三喉结滚了滚,声音还带着未散的沙哑,打破了片刻的沉寂:“离开杀戮之都后,你打算去哪里?”
时邶听到这话,原本落在地面碎瓷片上的目光抬了起来,眼底瞬间褪去了之前的严肃,漫上一层温柔的柔光,语气也轻了几分:“去极北之地,找小岚和太阳。”
话音刚落,时邶周身突然泛起一圈黑白交织的光芒,那光芒起初只是淡淡的光晕,很快便变得愈发浓烈,黑白两色流光在他周身缠绕,像有生命般涌动。
“师傅留给我的时间到了,现在……是时候回去了。”时邶抬手轻轻拂过身前的光纹,语气里带着几分仓促。
“之前在学院时,我们在大赛结束后定下五年之约,算下来,现在离约定只剩不到三年了。三哥,我们……学院再见。”
黑白光芒骤然暴涨,瞬间将时邶的身影包裹其中。唐三猛地起身,伸手似乎想抓住些什么,指尖却只触到一片微凉的光粒。
下一秒,光芒散去,原地已空无一人,只余下空气中淡淡的能量波动。
唐三望着时邶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掌心还残留着方才光粒的余温,他轻声重复着那句约定,声音坚定:“好,学院再见。”
刚踏回熟悉的草地,便见商榷双手环胸斜倚在古树下,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片草叶,眼睑半垂。
周身透着股慵懒的漫不经心,只在时邶身影出现时,才掀了掀眼皮,语气平淡:“回来了?”
“师傅!”时邶眼底瞬间亮起光,方才在杀戮之都的沉凝散去大半,快步小跑着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
商榷没应声,只抬眸扫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下一秒,他手腕随意一扬,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见魂力波动
一道淡金色的光晕便凭空在时邶身旁炸开,光芒柔和却不刺眼,像裹了层暖雾。
光晕散去的瞬间,重物落地的闷响传来,一只身形庞大的白鹿倒在草地上
它足有三米高,比寻常成年马匹还要壮硕,银白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柔光,像是用月光织就,连毛尖都透着莹润
金绿色的纹路如藤蔓般从蹄尖缠上脊背,再蔓延至脖颈,纹路走势自然流畅,像是天生生长在皮毛里
最惊艳的是头顶那对银白色鹿角,枝节分明地向两侧舒展,每一道分叉、每一处凸起都精致得仿佛天然雕琢的艺术品,却又透着股令人心惊的威压
那是高阶魂兽独有的、能让低阶魂师本能战栗的气息,连周围的青草都似被这威压震慑,微微向旁倾斜。
白鹿直直瘫在草地上,四肢无力地垂落,银白的皮毛沾了些草屑,却依旧掩不住那月光般的莹润。
它双眼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安静垂落,唯有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颤动,鼻间偶尔溢出极轻的呜咽,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杀了它,吸收掉。”商榷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指尖轻轻一点,指向那仍在喘息的白鹿,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摘个果子”。
时邶握着毁灭之镰的手微微收紧,镰身泛着的幽紫暗光在阳光下掠过一道冷芒,锋利的镰刃稳稳停在白鹿颈侧。
只需手腕轻轻一沉,便能划破那层细腻的银白皮毛,结束这只魂兽的性命。
可就在他即将发力的瞬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白鹿紧闭的眼缝间,一滴殷红的血泪正缓缓滑落,顺着眼睑的弧度滴落在草地上,晕开一小点刺目的红。
那滴泪带着魂兽临终前的微弱灵力,落地时还轻轻颤了颤,像颗破碎的红宝石。
时邶的心猛地一揪,手下动作骤然顿住,握着镰柄的指节下意识松开了几分,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不远处的商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原本倚在树干上的身形微微直起,缓步走了过来。
他目光落在那滴血泪上,又扫过白鹿胸口越来越微弱的起伏,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这是绿莹白鹿,距离十万年魂兽只差最后一步,性子最是纯良,从不主动伤人,平日里以啃食灵草为生。”
“师傅……”时邶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毁灭之镰的刃尖轻轻离开了白鹿的脖颈。
他看着白鹿颈侧因呼吸而微微颤动的皮毛,又想起方才那滴血泪,心里的决断像被泡软的棉花,再提不起半分杀意
生性纯良四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
商榷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白鹿沾染草屑的皮毛,动作难得带上几分轻缓。
他抬眼看向时邶,缓缓解释:“我没动手伤它。一个月前我在遇见它时,它已经奄奄一息了”
“十万年的大劫没能渡过去,全身的魂力都在溃散,生命之息像漏了的沙漏流失。是我用魂力暂时吊住了它的命,带在身边。”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白鹿身上,声音又轻了些:“后来它醒过一次,感知到你的气息后,用魂兽的精神力跟我传递了意愿”
“它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与其让魂力彻底消散在天地间,不如化作你的魂环,帮你再进一步。成为你的魂环,是它自己选的。”
话音刚落,趴在地上的白鹿像是真的听懂了,紧闭的眼皮轻轻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
那是双泛着淡绿光泽的眼眸,此刻却蒙着一层水汽,原本该清亮的瞳孔里满是对生命的眷恋,看向时邶时,又添了几分难掩的悲痛。
它胸口的起伏依旧微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颤抖,像是下一秒就要中断。
但它没有退缩,反而微微抬起头颅,脖颈轻轻向前送了送,刚好将最脆弱的颈侧抵在毁灭之镰泛着幽光的刃尖上。
银白的皮毛蹭过镰刃,落下几根细绒,它的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像是在用最后的力气,完成自己的选择。
这一幕像惊雷般砸在时邶心上,让他浑身一震,连握着毁灭之镰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地轻颤。
在杀戮之都的日夜里,他见惯了生死搏杀,指尖沾过的血能浸红半柄镰刀。
出手时从没有过半分犹豫,周身的戾气像结了层硬壳,连自己都快忘了心软是什么滋味。
可此刻,看着白鹿主动将脖颈送向镰刃,那双泛着绿光的眼里满是眷恋却又带着决绝,他心底那层硬壳竟开始寸寸瓦解。
杀意像被抽走了力气,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原本稳如磐石的手腕,此刻连再将镰刃往前递半分的勇气都没有。
白鹿似乎敏锐察觉到了时邶指尖的迟疑,也感受到镰刃停在颈侧的凝滞。
它原本泛着水光的绿眸里,忽然闪过一丝决绝,没有半分犹豫
趁时邶还在愣神的间隙,它猛地绷紧脖颈,将头颅向前一送,带着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撞向毁灭之镰的刃尖!
“嗤啦——”
幽紫的镰刃瞬间划破那层细腻的银白皮毛,锋利的刃口毫无阻碍地刺穿了白鹿的脖颈。
血液顺着镰刃的凹槽缓缓渗出,滴落在草地上,很快晕开一小片带着灵力的鲜红印记。
白鹿的身体猛地一颤,胸口的起伏骤然变得剧烈,随即又迅速微弱下去。
那双清亮的绿眸里,眷恋的光芒渐渐黯淡,却在彻底闭上之前,轻轻瞥了商榷一眼,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时邶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僵在原地,握着镰柄的手死死攥紧,指节泛白到几乎失去血色。
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镰刃上传来的、白鹿脖颈最后的微弱颤动,以及那温热的绿血顺着镰身漫到指尖的触感
那触感和杀戮之都里溅到身上的温热鲜血截然不同,没有丝毫腥气,反而带着极淡的、属于生命灵草的清香,却像烙铁一样,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快忘记的时候,一道温柔得像极北寒林里春风的声音。
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却又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谢谢……能帮到你,很好。”
那是绿莹白鹿最后的精神传递,没有悲痛,没有怨恨,只有纯粹的温柔与释然。
时邶猛地回过神,看着白鹿彻底垂下的头颅,以及脖颈处还在缓缓流淌的绿血,眼眶突然一热。
原本在杀戮之都里被戾气包裹的心,像是被这道温柔的声音戳破了缺口,连呼吸都带上了几分哽咽。
他下意识松开手,毁灭之镰“哐当”一声落在草地上,而他僵在原地,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时邶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白鹿渐渐冷却的皮毛,那丝余温顺着指尖传来,却让他鼻尖猛地一酸。
第一次在杀戮之都杀人时,他虽也心悸,却更多是为了自保的狠劲。
可现在,怀里的白鹿明明是主动赴死,那滴血泪、最后温柔的“谢谢”,却像重锤般砸在他心上。
愧疚与无力缠在一起,堵得他喘不过气,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这种难受,比直面生死搏杀时的恐惧,还要痛上百倍。
商榷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白鹿渐渐失去光泽的皮毛上,方才平淡的眼神里难得染上几分复杂。
他抬手轻轻拂去肩头沾着的草屑,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不客气……,不会辜负你最后的心意。”
风掠过草地,卷起几片细碎的银白毛绒,落在白鹿颈侧的伤口旁,像是在为这只纯良的魂兽送行。
商榷的指尖微微动了动,终究没再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蹲在地上、眼眶泛红的时邶。
商榷抬手拍了拍时邶发颤的肩膀,指尖带着几分沉稳的力道,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些:“别愣着了,吸收了吧。要是心里实在愧疚,往后就好好照顾它的孩子。”
“孩子?”时邶猛地抬起头,眼眶还泛红着,眼底满是错愕,原本攥着衣角的手也松了几分。
他竟从未想过,这只奄奄一息的白鹿,才刚经历过生产。
“嗯。”商榷轻轻点头,目光落在白鹿腹部那片略微松弛的皮毛上,语气里多了丝轻叹,“它刚生下幼崽没多久,自身的魂力和气息本就损耗极大,偏偏又撞上了十万年的大劫,气息不足,本源受损,才没能撑过去。”
“那只小鹿现在还在星斗大森林的生命之湖里,等着母亲回去呢。”
时邶胸腔微微起伏,深吸的一口气带着山间清冽的凉意,却压不住喉间的涩意。
他垂眸望着白鹿毫无生气的耳廓,指尖悬停半瞬,才敢轻轻落下。
那触感凉得像浸了雪水的玉石,让他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翻涌的愧疚像藤蔓缠上心口,不舍更是堵得他呼吸发紧,他却狠狠闭了闭眼,将那些情绪尽数压进眼底深处,只留一片沉定。
“好。”他缓缓点头,声音刚出口时还带着未散的沙哑。
话音落,他起身在白鹿身侧盘膝坐下,抬手时,指节微微收紧,随即缓缓闭上眼。
下一秒,淡紫色的魂力光晕从他周身缓缓漾开,起初像一层薄纱,随着魂力流转,渐渐变得凝实,光晕边缘还泛着细碎的流光
没有半分犹豫,也没有一丝迟疑,他心里清清楚楚,此刻唯有拼尽全力吸收这枚魂环。
将来才能有足够的力量护住那只还在襁褓中的幼鹿,这才是对白鹿最好的告慰,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承诺。
就在魂力光晕愈发浓郁时,一株小巧的生命神树悄然在他掌心浮现:
翠绿的枝干上缀着几片嫩得透光的叶子,顶端还顶着一点莹白的花苞,微弱的生命气息随着魂力一同流转,像是在默默安抚着空气中的沉重。
与此同时,白鹿身上一枚漆黑的魂环缓缓浮起,那黑色深得近乎纯粹,却在魂环转动间,隐隐透出几分泛红的迹象,像是凝结着未散的力量,又像是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牵绊。
时间在魂力的流转中一分一秒过去,山间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直到临近黄昏,天边染成一片暖橙,时邶才缓缓睁开眼。
他眼底的疲惫尚未散去,却多了几分亮泽,周身的魂力光晕收敛时,七枚魂环整齐地在他身前悬浮、转动:
前两黄澄澈如琥珀,中间两紫浓郁似深潭,最后三黑则沉凝如墨玉,色彩分明,却又在流转间透着一股浑然一体的力量感,宣告着这次魂环吸收的成功。
这次魂环吸收竟异常顺利,没有半分撕心裂肺的灼痛,也没有魂力冲撞经脉的酸胀
金绿色魂力裹着生命神树的莹白微光,像流水般漫过四肢百骸,连带着那枚泛着微红的黑色魂环,都褪去了冰冷的戾气。
只余下一种近乎温柔的暖意,顺着魂力流转的轨迹,稳稳融进时邶的魂核里。
他甚至不用咬牙硬扛,只需静静感受着魂力与魂环的交融,连呼吸都比往常平稳几分。
掌心生命神树的叶片轻轻颤动,像是在为这顺遂的融合引路。
而白鹿遗留的气息仿佛也藏在魂环的暖意里,无声地护着他,让这场本该凶险的吸收,变成了一场安静又温柔的承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