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悄然爬上防盗门的猫眼,凝成一抹琥珀色的泪滴。沈渊的帆布鞋踩在楼道里,发出空洞的回响。纱门合上的瞬间,苏沐槿腕间的红绸带滑落,在夜风中蜷缩,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她紧紧攥着急救箱边缘泛黄的红十字铅笔,笔帽的金属光泽刺痛了掌心的老茧。
“三单元。”她对着猫眼喃喃自语,看见苏沐槿的帆布鞋在路灯下划出最后的抛物线,如同物理课本里那些永不会落地的轨迹。糖浆的甜香在舌面发酵,混合着校医室纱布浸透的碘伏气息,在喉咙里翻涌成酸涩的风暴。
楼道里的声控灯骤然熄灭,沈渊摸黑爬上六楼,指尖划过墙皮剥落的凹痕。她突然想起上周生物课观察的血细胞涂片,玻片上的血丝像极了此刻楼道渗出的黑暗。
“回来了?”厨房传来燃气灶打火的嗤响,母亲的声音透过油烟机的轰鸣传来,“把缴费单给我,班主任备注栏写满了?”沈渊摸向鞋柜底层的急救箱,红十字标志在抽油烟机的荧光灯下泛着铁锈色。她想起今天物理课学过的声呐原理,母亲的怒吼就像超声波,专门探测女儿的“错误”。
“解释清楚!”母亲冲出厨房,围裙带起的风拂过沈渊鬓角的糖浆,形成一条抛物线。她手中攥着揉皱的缴费单,油渍洇出恶心的油花,“为什么班主任备注‘长期缺勤’?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学校今天交费?”
沈渊吞咽时,喉结硌得生疼。她看见母亲指甲缝里残留的洗洁精泡沫,泛着与急救箱碘伏相同的金琥珀色。急救箱突然从鞋柜里滚落,红十字标志在地板上连滚三圈,纱布、镊子、过期的云南白药散落开来。母亲的拖鞋底拍在沈渊后颈时,急救箱里的酒精棉球突然起火。碘伏的气息混着烧焦的布料味,在空气中织成细密的网。
“用你的血来补偿!”母亲抓住她的手腕,将瓷片抵在静脉分布密集的内侧。沈渊看见镜中自己的瞳孔正在扩散,像急救箱说明书上那些被放大百倍的红细胞。“嘶——”瓷片切入皮肤的瞬间,她下意识抽回手,却带翻了急救箱。纱布舒展成缓慢的抛物线,边缘的碘伏与鲜血在半空相遇,凝成琥珀色的泪。
声控灯再次熄灭,整栋楼陷入盛夏的粘稠黑暗。沈渊摸到急救箱里的创可贴,银色包装在掌心留下冰凉纹路。母亲的怒吼再次响起时,沈渊已将创可贴撕开。她盯着反光条在伤口上流转的微光,突然读懂校医上周的呢喃——顶点永远在你心里。
夜风卷着糖浆甜香从纱窗缝隙渗入,荧光灯管在天花板上缓慢旋转。手机屏幕亮起,苏沐槿的未读消息跳动:“到家了吗?仙草冻化了,不过抛物线的顶点还在。”沈渊的指尖被灼热的痛感噬咬,她看着屏幕上的抛物线表情包,像素化的弧线投下细碎的影,像急救箱纱布浸透的血丝。
“在。”她回复,纱布边缘渗出的暗红顺着绷带爬向腕间玉珠的裂纹。苏沐槿秒回:“明天数学课我给你占座,别再睡着了。抛物线的上升点,永远在下一个坐标。”沈渊盯着荧光绿的抛物线,那些跳动的像素点重组成了校医室的白炽灯管。
晨光穿透防盗窗时,沈渊正在翻找最后的云南白药。苏沐槿在校门口举着两份仙草冻,水渍折射成彩虹:“昨晚没睡好吧?你看你眼圈...”
“过敏。”沈渊别过脸,急救箱里的纱布沙沙作响。苏沐槿突然按住她发抖的手腕,红绸领结展开成警告旗:“你后颈的斑点...比昨天多了。”
沈渊慌乱地扯下领结,镜面反射中看见苏沐槿瞳孔骤缩。苏沐槿的圆珠笔在她手心写下抛物线方程:“上升点总会找到轨迹,但为什么顶点...在坠落?”
沈渊的指尖被灼热的痛感噬咬,她看见苏沐槿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正在崩坏。“伤口会好的。”苏沐槿的声音在耳畔化作物理公式,“顶点永远在你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