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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物线尽头

渊灭槿凋

沈渊的指尖颤抖着按在数学练习册上,一个未完成的抛物线公式悬停在纸页上,像一扇半开半闭的门,徒劳地通往某个永远无法抵达的结局。她早已习惯了痛楚,后颈处斑驳的印记在衣领下隐隐灼烧,如无数颗微小的火星在皮肤深处无声爆裂。苏沐槿昨天那句话仍在她耳畔回荡——"上升点总会找到轨迹,但为什么顶点...在坠落?"那声音仿佛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每一寸思维。

考场里的空气凝固如冰,监考老师踱步的足音敲打着紧绷的神经,沈渊攥紧了笔杆,指节泛白。摊开的试卷上,一道物理题赫然在目,要求计算抛物线的顶点坐标。视线触及那熟悉的曲线轮廓,她眼前瞬间闪过的,却是昨夜母亲手中瓷片划破皮肤时那道冰冷刺目的弧光,是急救箱滚落时散开的纱布与药瓶划出的纷乱轨迹,是苏沐槿手腕上那条红绸带在风里无助飘摇的残影……所有坠落与飘零,最终都凝固成试卷上这道冰冷的题目。

她艰难地吞咽,喉间却干涩得如同塞满了剥落的墙皮。她挣扎着试图找回思路,笔尖在演算纸上划出混乱的符号,像迷宫深处迷途的蚂蚁。母亲扭曲的脸庞,急救箱刺目的红十字,还有苏沐槿眼中清晰的担忧与恐慌,不断重叠,不断切割她脑中仅存的理性。

突然,一个微小的、冰凉的东西轻轻触碰到她课桌下的手背。她惊得一颤,低头望去——一小片被折得方方正正的草稿纸,正悄然躺在那里。她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捻开,是苏沐槿熟悉的字迹,清晰得如同刻印:

> *顶点坐标(h,k)*

> *h = -b/(2a)*

> *k = f(h)*

公式下面,是一行更小的字:“抬头,看光。”

沈渊下意识地抬起头。窗外,正午的阳光正慷慨地泼洒进来,穿过明净的玻璃窗,在教室前排的课桌上投下清晰的光斑。一只半满的玻璃水瓶恰好放置在那里,澄澈的水面承接住那束光,竟在教室后方的白墙上折射出一道纤巧、明净的彩虹桥!那道微型的虹霓,安静地悬挂在惨白的墙面上,像一句无人宣告的箴言。

刹那间,冰冷的公式符号仿佛被这道彩虹注入了滚烫的血液,重新在她眼前活络起来。她死死盯着墙上那道微弱的彩虹,笔尖却如有神助般在草稿纸上疾走起来。数字在笔下奔涌,符号在纸上排列,思路从未如此清晰流畅过。抛物线公式的骨架在她脑中迅速构建,那些字母与数字不再是抽象的符号,而是化作了可以触摸、可以计算、可以抵达的坐标点。她将题目中的数值代入苏沐槿传递的公式,笔尖在纸页上沙沙疾行,如同春蚕啃食桑叶,最终写下那个精确的答案:**顶点坐标(3, 4)**。

她刚刚搁下笔,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骤然从门口席卷而来,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死水。沈渊的脊背瞬间僵直,头皮一阵发麻。不需要回头,一种浸透了恐惧的本能已经刺穿了她的意识——母亲来了。

母亲的身影带着一身洗洁精与廉价油烟混合的浓重气息,像一团突兀的乌云堵在教室门口。她手中紧捏着那张被揉搓得如同废纸的缴费单,目光如同淬了毒的探针,瞬间精准地锁定了沈渊的位置。她无视了讲台上监考老师错愕的制止手势,径直闯了进来,高跟鞋在寂静中敲出惊心动魄的鼓点,每一步都踩在沈渊绷断的神经上。

“沈渊!你给我出来!” 母亲的声音撕裂了考场的寂静,如同粗粝的砂纸狠狠刮过玻璃,“班主任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长期缺勤?你还有脸坐在这儿考试?跟我走!立刻!”

母亲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蛮力,铁钳般抓住了沈渊的手臂,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她昨夜伤口未愈的皮肉里。那瞬间的剧痛如同电流贯穿全身,身体被粗暴地拽离座椅,桌上的文具试卷哗啦一声被扫落在地,铅笔滚出很远,那张写着顶点坐标的演算纸飘落下来,被一只沾着泥污的鞋底踩住。

就在沈渊被拖离座位、踉跄着要被扯出过道的刹那,一个身影猛地从旁边站了起来。是苏沐槿。她像一道突然拔地而起的屏障,横亘在沈渊与母亲之间,那条鲜艳的红绸领结在她胸前剧烈起伏,仿佛一团跳动的火焰。她伸出双臂,紧紧护住身后的沈渊。

“阿姨!你不能这样!她在考试!” 苏沐槿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却有着磐石般的坚定,清亮地穿透了教室凝固的空气。

母亲的动作因这意外的阻拦而猛地一顿,她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瘦削却异常坚决的少女,怒火在眼中疯狂燃烧:“你算什么东西?滚开!我管教我自己的女儿,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她试图蛮横地推开苏沐槿。

“这里是考场!您这样是违法的!” 苏沐槿寸步不让,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张拉满的弓,承受着母亲狂暴的推力。沈渊在苏沐槿身后瑟瑟发抖,视线越过苏沐槿微微颤抖的肩膀,落在母亲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那脸上每一道深刻的纹路,此刻都像刀刻般清晰,写满了多年累积的怨毒和掌控欲。

“违法?我打她骂她天经地义!” 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要刺破耳膜,“她吃我的穿我的!我让她流点血怎么了?那是她的命!她的债!她欠我的!”

“她欠你什么了?” 苏沐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悲愤,像利剑般刺出,“欠你一条命吗?那你还给她啊!”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教室。连空气都仿佛被震得凝固了片刻。

母亲脸上的暴怒瞬间被一种极度的错愕冻结了。她张着嘴,似乎想反驳什么,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孩,看着对方眼中燃烧的、毫无畏惧的火焰。那火焰似乎灼伤了她,让她抓着沈渊手臂的手,第一次不由自主地松动了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松脱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沈渊心底轰然炸开。积蓄了无数个日夜的恐惧、屈辱、痛苦,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火山熔岩,猛烈地冲垮了所有禁锢的堤坝。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脱了母亲那瞬间松懈的钳制!

仿佛挣脱了沉重的锁链,沈渊像一支离弦的箭,在母亲惊愕的目光和全班同学凝固的注视中,朝着教室门口那片光亮夺路狂奔!

她的帆布鞋踩过散落在地的试卷,踏过那道被踩脏的、写着顶点坐标的演算纸,冲出教室门,奔向空旷的走廊。书包在肩头剧烈地颠簸着,里面急救箱中的纱布、药瓶、镊子相互碰撞,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哐啷”声响——那不再是昨夜令人心悸的、灾难降临的伴奏,此刻听来,竟像是一串急促而振奋的鼓点,敲打在她奔向自由的心跳上。

走廊尽头,巨大的玻璃窗外是明晃晃、无边无际的盛夏阳光。那光芒如此耀眼,如此灼热,带着一种近乎暴烈的召唤。她朝着那片光狂奔而去,每一步都踏碎了过往的阴影。书包里的急救箱依旧在哐啷作响,那些纱布、镊子、空了的药瓶,此刻在她耳中,不再是绝望的余响,而是敲打着她狂奔的心跳——像战鼓,像号角,催促着她逃离深渊,奔向那个此刻正熠熠生辉的顶点。

那道顶点,不再是试卷上冰冷的坐标(3,4),不再是物理课本里悬而未决的轨迹终点。它就在前方,在灼热阳光铺就的跑道尽头,在她每一次奋力蹬地、每一次急促呼吸中重新被定义——那是她自己挣脱引力、用伤痕累累的双脚重新丈量出的,只属于她的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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