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初入

三

晨光熹微时，姜枝已经将三把柳叶刀藏在了嫁衣的暗袋里。她对着铜镜抿了抿口脂，镜中女子眼波流转，哪还有半分杀手的锐利，活脱脱一个含羞带怯的新嫁娘。

"娘娘，该启程了。"老嬷嬷在门外轻声催促。

姜枝最后看了一眼藏在枕下的解毒玉佩，推门而出。院中停着一顶朱红轿辇，温亦卿正倚在轿边把玩一支桃花，见她出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爱妃今日甚美。"他伸手扶她上轿，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划。

姜枝佯装羞涩低头，实则借机扫视四周——楚越站在三步外的梅树下，腰间银铃在晨风中叮当作响；更远处，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年抱剑而立，剑眉星目间尽是张扬意气。

"那是薛宁源，朕的御前侍卫统领。"温亦卿顺着她的目光解释道，"性子顽劣了些，但能力不错。"

薛宁源似是听见了，大步走来抱拳行礼，他抬眼打量姜枝，忽然咧嘴一笑，"这位就是那个渔女？"

"薛卿。"温亦卿声音微沉。

"臣失礼了。"薛宁源毫无歉意地笑笑，忽然凑近姜枝，"听说姑娘一手渔网撒得极好？改日比比，看是你的渔网快，还是我的剑快？"

姜枝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动，这少年将军看似挑衅，实则是在试探她的身手。她正欲回应，楚越的银铃声突然急促起来。

"薛将军，吉时将至。"楚越慢声道，"别误了时辰"

"知道啦知道啦！"薛宁源摆摆手，却仍盯着姜枝，"姑娘入宫后可要小心，宫里池子深，别一不小心...淹着了。"

姜枝福了福身，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多谢将军提点，民女虽出身渔家，水性却是不错的。"

温亦卿轻笑出声，揽过姜枝的肩："好了，启程吧。"他压低声音，"爱妃别介意，薛卿就这性子，连朕都常被他气得头疼。"

轿帘落下，姜枝终于松了口气。轿子微微晃动，向着皇城方向行去。

———

暮色四合时，一行人在一处别院歇脚。姜枝刚下轿，就听见薛宁源在院中舞剑的破空声。少年将军一柄长剑使得行云流水，剑光如水银泻地，竟在青石板上刻下一道道剑痕。

"如何？"薛宁源收剑，得意地看向姜枝，"比姑娘的渔网如何？"

姜枝抿唇一笑，忽然抬手掷出一物。薛宁源本能地挥剑去挡，却听"叮"的一声——一枚铜钱稳稳嵌入了他的剑身。

"民女不会撒网，"她柔声道，"只会打几个水漂儿。"

薛宁源瞪大眼睛看着剑身上的铜钱，半晌说不出话来。楚越在一旁轻咳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好了。"温亦卿从内室走出，已换了一身常服，"先用膳吧。"

晚膳设在庭院中的凉亭里。姜枝看着满桌珍馐，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哇”。

"怎么，不合胃口？"温亦卿夹了一块鲈鱼脍放到她碗中。

姜枝刚要开口，薛宁源已经抢着道："陛下别费心了，渔家女哪吃得惯这些精细东西？"他故意夹了块最肥的鱼腹肉，"不如给我..."

话音未落，姜枝的筷子已经精准地夹住了他的筷尖。两人暗中较劲，筷子"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民女虽出身低微，"姜枝慢条斯理地换了一双新筷，朝他翻了个白眼"却也懂得珍惜粮食。"说着，优雅地将那块鱼脍送入口中。

温亦卿与楚越对视一眼，同时举杯掩去嘴角的笑意。

"说起来，"楚越忽然开口，"姜姑娘既已入宫，不知陛下准备赐什么位份？"

薛宁源嗤笑一声："一个渔女，能给个才人就不错了。"

温亦卿放下酒杯，沉吟道："朕封她为淑贵人，居梧桐居，如何？"

"淑贵人？"薛宁源瞪大眼睛，"这不合规矩吧？一般采女入宫都是从更衣做起..."

"朕就是规矩。"温亦卿淡淡打断，"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枝一眼，"淑贵人性情温婉，又善解…人意，深得朕心。"

姜枝险些被茶水呛到。性情温婉？善解人意？这皇帝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流。

"对了，"温亦卿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这是给淑贵人的见面礼。"

姜枝接过锦囊，沉甸甸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跳。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袋金瓜子！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伪装都忘了，开心地数了起来。

楚越轻咳一声："陛下，这..."

"朕的淑贵人有些小爱好。"温亦卿眼中含笑，"无妨。"

薛宁源酸溜溜地道："早知道当妃嫔这么赚钱，我也..."

"你也什么？"楚越冷飕飕地瞥他一眼，"入宫为妃？"

众人哄笑。姜枝趁机将金瓜子收入袖中，指尖触到锦囊内层时却微微一怔——里面还藏着一张字条。

夜深人静时，姜枝借着烛光展开字条："枝枝喜欢才是。"字迹清隽，是温亦卿的手笔。

她将字条焚毁，望着窗外的月色出神。

———

翌日清晨，姜枝按品大妆，正式受封为淑贵人。礼成后，温亦卿亲自扶她上轿，在她耳边低语："爱妃先回梧桐居休息，朕晚些时候来看你。"

回到梧桐居，姜枝发现窗前多了一盆罕见的蓝月季，花盆下压着一张字条："酉时三刻，朕来赏花。"

姜枝嘴角微扬，这皇帝倒是会找借口。她环顾四周，发现几个宫女太监都干着该干的，不像是是各方势力的眼线。

"贵人，这是内务府送来的月例。"一个小宫女捧着一个锦盒进来。

姜枝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应有的银两，还有一枚精致的翡翠玉佩。她拿起玉佩对着阳光细看，玉中竟隐约有字迹流动——"今夜子时，冷梅阁"。

这不是温亦卿的手笔。姜枝心头一紧，将玉佩收入袖中。看来这深宫里，想要见她的人还真不少...

梧桐居前，一个小宫女正焦急地张望。见姜枝出来，连忙迎上前："贵人，陛下命人送来了赏赐，说是...说是讨贵人。"

姜枝看着屋内满满一箱金锭，眼睛都直了。这皇帝，倒是摸准了她的喜好...

她拈起一枚金锭，忽然发现箱底压着一张熟悉的字条——是温亦卿的笔迹："爱妃既喜欢金子，不如与朕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