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使团入宫的第三日,御花园的芍药开得正好。姜枝倚在凉亭栏杆边,看着拓跋玉一袭红衣在花丛中穿行,腰间弯刀上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着血色的光。
"淑贵人好雅兴。"拓跋玉走近凉亭,指尖抚过一朵半开的芍药,"这花在大周开得这样好,在我们西疆却活不过三日。"
姜枝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水土不同罢了。公主若是喜欢,本宫让人移几株给你带回西疆。"
拓跋玉突然折下一朵芍药,簪在自己鬓边:"强求来的花,终究活不长久。"她意有所指地看着姜枝发间的竹叶簪,"就像某些人强求来的生活。"
姜枝正要回应,忽听身后传来温亦卿的声音:"公主好兴致。"他负手走来,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朕记得西疆使团明日就要启程?"
晚风送来阵阵花香。姜枝坐在梧桐居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温亦卿推门进来时,手里捧着个锦盒。
"西疆进贡的雪莲膏,"他打开盒盖,清冽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说是能养颜。"
姜枝瞥了一眼:"拓跋玉送的?"
"嗯。"温亦卿蘸了点膏体,轻轻抹在她手背上,"楚越验过了,没毒。"
姜枝任由他的指尖在手背上游走,忽然问道:"她今天那句话你听见了对吧?"
温亦卿动作一顿:"嗯。"他收起药膏,牵起她的手,"那不是我们枝枝强求来的生活,是我们本该过的生活。"
温亦卿笑了笑,拿起手边的竹简递给她。
竹简上记录着西疆使团入京后的所有动向。姜枝注意到其中一条:"拓跋玉连续三夜秘密会见柳府管家?"
"右相府上近日热闹得很。"温亦卿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明日之后,就该清净了。"
送别宴摆在太液池畔。丝竹声中,拓跋玉的红衣格外醒目。她举杯走到御前:"陛下,临行前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温亦卿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臣女想向淑妃娘娘讨教一曲《折柳》。"拓跋玉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听闻此曲在江南广为流传。"
姜枝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这是试探,那夜在小船上吹奏此曲的正是她。
"公主有所不知,"温亦卿突然开口,"此曲在宫中另有吹奏之法。"他击掌三下,乐师奏起的竟是完全不同的曲调。
拓跋玉脸色微变,正要说话,薛宁源突然举着酒壶插进来:"公主尝尝这个!"
拓拔玉见自己被堵,气的直瞪薛宁源。
宴席散后,姜枝独自在太液池边散步。月光下,池水泛着细碎的银光。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说:"公主夜游好雅兴。"
拓跋玉走到她身侧,弯刀上的红宝石在月光下像一滴血:"娘娘好耳力。"她突然压低声音,"你家阁主让我给你带句话——干该干的"
姜枝面不改色:"公主认错人了。"
"是吗?"拓跋玉轻笑,"那娘娘可认识这个?"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正是浮生阁的联络信物。
姜枝正要回应,远处突然传来薛宁源的大嗓门:"阿枝!楚冰块又给我灌药!"
拓跋玉迅速收起铜钱,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梧桐居内,楚越正在给薛宁源把脉。见姜枝进来,薛宁源立刻诉苦:"我就多喝了两杯,这冰块非要给我灌醒酒汤!"
楚越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脉象浮紧,风寒初起。"
姜枝忍不住笑了:"活该,谁让你把披风给那个舞姬。"
"那可是楚冰块新做的!"薛宁源委屈地嚷嚷,"我要不给她,她能冻死在宫门口!"
温亦卿推门进来时,正看见这闹哄哄的一幕。他摇摇头,递给姜枝一个锦囊:"明日拓跋玉离京,这是回礼。"
姜枝打开锦囊,里面是一朵干枯的芍药花。
"西疆的规矩,"温亦卿解释道,"回赠枯萎的花,表示'后会无期'。"
夜深了,姜枝站在窗前,看着手中的铜钱出神。温亦卿从身后环住她:"在想浮生阁?"
"你听到了?"
"嗯。"他的下巴抵在她肩头,"别担心。"
姜枝转身看他:"你早知道拓跋玉这次来,和浮生阁有交易?"
温亦卿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玉:"三年前在江南,针对我父皇的局,我自然是恨的,可枝枝,人不能一直活在悔恨中?"
月光下,玉上的"长宁"二字清晰可见。姜枝突然觉得疲惫,这场戏演了太久。
来到温亦卿身边太久了,被他养的娇气的不行,几句话的时间,两人已经挨得极近,姜枝索性整个人依偎到江亦卿身上。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江亦卿顺势搂得更紧些“枝枝,我有很多事想要同你讲,也有很多事想同你做。”
“可每时每刻都似乎有人在催促我,告诉我,我还没报完仇,还没资格同你好好在一起。”
姜枝紧咬住嫣红的唇,慢慢起身,正面拥抱住江亦卿“阿卿。”
离开浮生阁后,人生好像开了倍速,每日只是赏花逗鸟,也不觉得烦闷,只是每次看到江亦卿和太后娘娘,就会想起那位才华卓绝的先帝。
每每都会心脏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