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危机

立夏这日，姜枝在梧桐居的紫藤架下翻看药典。楚越前日送来的安神方子缺了一味药材，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太医院走一趟。

"娘娘。"新来的小宫女慌慌张张跑来，"慈宁宫出事了！太后娘娘突然晕倒，太医们都过去了。"

姜枝手中的药典"啪"地掉在地上。她赶到慈宁宫时，正听见温亦卿在训斥太医："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殿内熏着浓重的艾草香，太后脸色灰白地躺在床上，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姜枝一眼认出这是"朱颜改"的症状——浮生阁秘制的慢性毒药，当年先帝驾崩前三个月，也是这般症状。

"阿卿。"她不动声色地按住温亦卿发抖的手腕，"让我来看看。"

指尖搭上太后脉门时，姜枝瞳孔骤缩。脉象沉涩如刀刮竹，竟与当年先帝的症状分毫不差。她突然想起三日前太后给的那个香囊，急忙从袖中取出，却发现内衬的夹层里藏着一小片干枯的花瓣。

"西域曼陀罗..."姜枝捏着花瓣的手微微发抖，"混了鹤顶红。"

温亦卿猛地转头："你确定？"

"先帝当年..."话到嘴边突然刹住，姜枝惊觉失言。果然看见温亦卿眼底翻起滔天巨浪，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拖进偏殿。

雕花门"砰"地关上，温亦卿的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会认得先帝的症状？"他指尖冰凉地抚上她颈侧，"枝枝，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窗外惊雷炸响，初夏的暴雨说来就来。姜枝望着他猩红的眼角，忽然笑了："陛下不是早就查到了吗？三年前江南行宫，那个给您父皇送毒茶的宫女..."

温亦卿的手骤然收紧，却在触及她泛红的眼眶时颓然松开。雨声渐密，他转身时衣袖带翻了青瓷花瓶，碎瓷片溅到姜枝裙摆上，划开一道细小的裂痕。

"朕去审慈宁宫的宫人。"他的背影在雨幕中模糊成灰色的剪影，"你...别跟来。"

姜枝蹲下身，一片片捡起碎瓷。有血珠从指尖渗出，她却觉得痛快——终于不用再装了。那个雨夜她本可以杀了温亦卿，却因为看见他腰间"长宁"玉佩而手软。先帝临终前说的"长宁吾儿"，原来真的是他。

"阿枝！"薛宁源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手里捧着个檀木匣子，"楚冰块在太后药渣里发现了这个！"

匣中躺着半枚铜钱，正是浮生阁的接头信物。姜枝突然想起拓跋玉离京那晚说的话——"干该干的"。原来阁主真正的杀招埋在这里。

暴雨持续到深夜。姜枝跪在慈宁宫外殿，听着里头太医们焦灼的讨论。温亦卿始终没露面，倒是楚越来给她送了三次药。

"陛下在诏狱。"第三次送药时，楚越突然开口，"慈宁宫掌事宫女招供，说香囊是...是你给的。"

姜枝捏着药碗的手一颤。果然听见薛宁源在廊下怒喝："放屁！阿枝这几日根本没见过太后！"

"香囊内衬的丝线是江南特有的双面绣。"楚越的声音像淬了冰，"宫里只有枝枝会。"

雷声轰鸣，姜枝望着碗中晃动的药汤，忽然品出一丝熟悉的味道。这是浮生阁的"忘忧散"，服下后会忘记十二个时辰内的事。她抬头对上楚越深邃的眼睛，明白这是温亦卿的意思——他要她暂时消失。

"告诉他..."姜枝仰头饮尽药汁，苦涩从舌尖漫到心底，"铜钱上的暗纹是反的，浮生阁出了叛徒，找到他或许…"

药效发作得很快。朦胧中有人将她打横抱起，熟悉的龙涎香里混着血腥气。她努力想睁眼，却只抓住一片冰凉的衣角。

"阿卿..."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