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复踏入北院书房时，檀香混着墨汁的气味扑面而来。
薛正仪正在临摹大师名贴，狼毫笔尖悬在澄心堂纸上，将落未落。
"父亲。"薛复垂手立在门边。
案头青瓷香炉腾起一缕白烟，将他面容笼在雾里。
薛正仪笔锋突然一抖，雪白宣纸洇开一团墨迹。"来得正好。"
“可知我唤你来何事？”语气不佳。
薛复恭敬回答“不知。”
他搁下笔，从黄花梨木匣中取出一封洒金信笺，"衡山书院的名额，你可想要？"
薛复目光掠过信笺上鎏金云纹，那是书院山长独有的印记。前几日，他在伯爷哪儿看到过，将滚烫的蜡油滴在他抄写的《孟子》上。
他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放，"你该明白，这信若到你手上，明日祠堂就要多块牌位。"
薛复袖中的手骤然收紧。
他记得母亲临终时攥着他的腕子，枯瘦如柴的手指几乎掐进肉里："阿复，娘要进薛家宗祠......"
窗外秋蝉突然尖鸣，惊得案上烛火一跳。
"你母亲的牌位，……。"薛正仪起身推开雕花木窗，秋风卷着枯叶扑进来，"若你懂事，日后或许可以……"
未言之意，两人自然明白。
"父亲！"薛复猛地抬头，喉间泛起铁锈味。他看见薛正仪腰间那块玉佩晃着冷光，那是薛正仪配戴了十年的纹样。
“母亲，或许更豁达，更愿意出去看看呢。”
这句话就是挑衅了，薛复的母亲名义上还是他的人，还想去哪儿？
生前不安分，死后也不安分。
“你和你母亲一样……”
门外忽起脚步声，薛令辞提着食盒闯进来，石榴红裙裾扫过门槛。"大伯安好。"
她笑盈盈揭开瓷盖，"小厨房新做的蟹粉酥，配着盐山云雾最是相宜。"
薛正仪皱眉："姑娘家——"
"父亲教诲的是。"薛复突然撩袍跪下，膝盖砸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儿子自知才疏学浅，明日便去回祖父，这推荐信该给四弟。"
他盯着食盒里金黄的酥点，想起那日薛令辞踮脚往他嘴里塞葡萄，指尖沾着甜津津的汁水。
薛令辞指尖颤了颤。她分明看见薛复后颈暴起的青筋，像困兽挣不开铁链。窗棂外闪过一道黑影，是二房派来盯梢的小厮。
深夜，薛令辞气不过，提着食盒气冲冲过来。
因为太气，走的太过，夜太黑，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
"胡闹。"薛复将大氅裹住她，"这么晚了，来干什么？"
"大哥真要放弃？"薛令辞攥住他衣袖，"我知道你在书房说的都是反话。大哥连《千字文》都背不全，分明是大伯要给他抢名额！"
薛复望着檐角摇晃的灯笼，忽然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月光下隐约可见"衡山"二字。"这是祖父留下的。"他声音浸在夜露里。
"前几日在祖父哪儿，他看了我的文章，夸我文章有浩然气。"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薛令辞忽然想起自己提着的食盒，"大哥你看这个。"
薛令辞晃了晃食盒。
“今晚加餐，庆祝胜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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