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焕洲深吸一口气,脸上所有的痛苦和悲愤尽数隐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
她淡淡地开口:“都是借口。父王当初亦是重病之身接掌王位,与你有何区别?我不记得你曾有半分看轻过父王。”
云洋嘴唇颤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反正,你我相依为命,我的错,你都有责任!是你没有好好照顾我,我的错,你都有一半!”
云焕洲点了点头,神色愈发冷静。
她垂下眼帘,对着左右吩咐:“今日之事,不得向外泄露半个字。将云境王……请入天牢。一个月后,我自会宣布主君病逝的消息。”
云洋眼眶欲裂,不敢置信:“姐姐,你不能这样对我,姐姐!我是你唯一的弟弟!姐姐——”
“我不会杀你,”云焕洲的声音犹如万丈深渊下的寒冰,“日后,但凡有任何方法可以解这血脉之疾,我会先用你来试药。你好自为之吧。带走。”
她就那么立在原地,看着云洋和云二被侍卫死死押住,拖走。
锁匠也被拖走了,那个差点遇害的少女被妥善地送回家。
所有人都消失在视野里,磨坊前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云焕洲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仿佛被瞬间抽掉了全身的骨头。
她的身形一晃,再晃。
就在她即将倒下的前一刻,荒芜疾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云焕洲再也撑不住,整个人扑进荒芜的肩上,脸深深埋了进去,压抑到极致的沉闷哭声不断溢出,像是受了致命重伤的野兽,在绝望地悲鸣。
许久,荒芜才低低地说了一句。
“别怕,日后你有我。”
林晚也走上前,轻轻拍着云焕洲不住颤抖的背。
“是我没教好小洋……”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痛入骨髓,“小时候,他把一些小动物折磨死,我不忍心重罚他,只是不让他再碰到……我以为,我以为他长大了,懂事了,就好了……如果我不那么忙,是不是……是不是小洋就不会走上这条歪路?”
云焕洲抬起一双哭到红肿的眼睛,里面满是茫然的自责。
“不,很多东西,是天生的。”荒芜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冷酷,“就烙在骨髓深处,永远不会改变。这种人,救不了的。要么杀了,要么就永远关起来,别让他再出来害人。”
她这般说着,视线却越过悲痛的云焕洲,直直地,盯住了不远处那个始终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的男人。
刚踏进内廷,寒风还卷着磨坊的血腥气,一群鬓发散乱的男女就疯了一样迎面扑过来。
为首的是位头发灰白的女医,她根本顾不上行礼,一把死死抓住了云焕洲的手,那双眼睛在风雪里亮得吓人,嘶哑着嗓子高喊:“摄政王!有希望了!主君有希望了!”
“病因,我们已经查清啦!五百年的诅咒,原来,原来是——”
话没说完,她因为太过激动,两眼一翻,竟直挺挺地晕在了云焕洲怀里。
云焕洲的身体僵住了。
这一刻,她已经不知道等了多少年,却偏偏发生在了这个她亲手将弟弟打入深渊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