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焕洲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珠却极慢、极慢地转动,望向了天牢的方向。
“御医长太激动了。”另一位年长的男医赶紧上前,冲着云焕洲重重施了一礼,声音发着颤。
“那赤色细虫,是东海湖里一种盐蚌的寄生虫!主君体内的病源,就是有人用特异手段,将注入了灵蕴的蚌虫做成了灵蛊,经由血脉代代相传!此蛊遇阳则发,遇阴则匿!”
云焕洲轻轻点头,声音听不出喜怒:“所以,云氏每一个王族,血脉里都染了这种灵蛊。一旦诞生男孩,便会在他骨血中发作。包括我。”
众御医听出她话里的寒意,却只当是找到了病源的激动,一个个含着热泪,齐声许诺:“我等定会竭尽全力,为王族寻求祛病之法!”
目送着御医们抬着晕倒的同僚匆匆离去,云焕洲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向荒芜三人。
那张刚刚被泪水浸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
“诸位,可愿随我乔装,走一趟东海湖?”
荒芜没有半分犹豫:“自然!”
木九渊的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
云焕洲的动作快得惊人。
次日天刚蒙蒙亮,她便将王都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即刻动身前往东海湖。
东海湖全境封锁极严,大队人马无法通行。
木九渊和荒芜将亲卫遣回各自领地,四人换上寻常衣物,扮作常年到东海湖畔收购金珍珠与鲛纱的客商。
也不知荒芜是何打算,这一回竟是扮成了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
她坐在外头驱车,马车内,云焕洲拿出早已备好的手札,让林晚将各类珍珠与鲛纱的品质、成色、对应的价格一一熟记于心,免得到时露了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晚看着云焕洲。
她神色如常,语调沉稳,安排起事情来井井有条,竟像是已经把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剧变彻底抛在了脑后。
“把靴子脱了。”林晚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云焕洲一愣,茫然地看她:“啊?”
“给你治伤。”林晚的语气很平静,“你不痛吗?”
云焕洲怔住了。
她迟疑地顺着林晚的视线,落向自己的左脚。
直到此刻,一股钻心的剧痛才猛地从足底窜上大脑,她眉头瞬间拧紧,倒抽一口凉气,痛呼出声:“嘶——”
她这才记起来。
昨日与那冥龙缠斗时,龙尾的骨刺扎穿了她的脚底。
当时只顾着小晚的蛾毒,后来又急着处理小雀的蛇毒,再之后……再之后,便是云洋那桩让她肝胆欲裂的秘密。
一桩桩,一件件,压得她喘不过气,竟将自己身上的伤忘得一干二净。
心中的痛,早已盖过了身上的痛。
可此刻,对上林晚那双温柔又了然的眼睛,云焕洲只觉得所有伪装都被瞬间剥离,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最真实脆弱的自己,再也无处遁形。
她怎么可能不痛!
这个独自强撑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再也绷不住了,猛地抬手捂住脸,压抑到极致的哭声从指缝间泄出,一声接着一声,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