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计时牌翻到"7"时,教室里的空调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我枕着《五年高考》午睡,脸颊压出红印,睁开眼发现江清正在我草稿纸上画抛物线。他握着我的荧光笔,笔尖悬停在我手背上方0.5厘米处:"黄瑶同学,你口水把等差数列泡成等比了。"
郝燕从后座探出头,把冰镇养乐多贴在我脖子上:"某些人梦里都在解数学题吧?"玻璃瓶身的水珠顺着锁骨滑进校服领口,江清突然扯过纸巾按在我颈间,指尖的温度比盛夏的阳光更灼人。
"最后一套模拟卷。"班主任抱来雪白的试卷堆,粉笔灰在阳光里跳着垂死的舞。江清把薄荷糖推到我桌角,糖纸折成的千纸鹤翅膀上写满化学公式。我抬头时正撞见他喉结滚动,他校服领口第二颗纽扣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傍晚雷雨突至,我和江清被困在图书馆。他单手撑开深蓝雨伞,伞面却悄悄朝我倾斜。我们踩着水花跑向公交站,他书包肩带蹭过我裸露的小臂,带起一串细小的电流。郝燕发来消息说魏泽明把复习资料折成纸飞机,结果挂在了操场最高的梧桐树上。
"明天带你去摘。"江清突然开口,把我护在站台内侧。雨水顺着伞骨汇成银线,在我们脚下画出模糊的边界。他的影子与我的在积水里交融,像两滴终于相遇的墨。
晚自习停电的瞬间,整栋教学楼爆发出困兽般的欢呼。江清点亮手机电筒,光晕笼住我摊开的生物笔记:"光反应阶段需要光的三个地方..."他的笔尖在叶绿体结构图上画圈,袖口蹭过我的手背,留下淡淡的柠檬香。
魏泽明在后排用荧光棒跳《极乐净土》,郝燕举着错题本追打他。江清忽然摘下眼镜,睫毛在眼下投出栅栏状的影:"黄瑶,你闻起来像晒过的棉絮。"我手一抖,在"卡尔文循环"旁边画出扭曲的心电图。
离校时发现单车链条脱落,江清单膝跪在积水里修理。他校服后背被雨水洇出深色痕迹,肩胛骨像即将破茧的蝶。"扶稳。"他握住我脚踝调整踏板,掌心的茧蹭得我皮肤发痒。路灯突然亮起的刹那,我看见他后颈发茬间藏着一小片银杏叶。
课间操取消的日子,我们在走廊背书。江清背靠栏杆念英语范文,喉结随发音规律滚动。我数着他校服上第三颗纽扣的缝线,突然听见他轻笑:"黄瑶同学,你的目光会让碳元素发生同位素变异。"
郝燕抱着冰西瓜冲进教室,魏泽明跟在后面举着勺子唱《告白气球》。红色汁水顺着桌缝流淌,江清忽然用指尖抹去我腕间的西瓜籽。他的小指勾住我的橡皮筋,轻轻一弹就在我皮肤上留下淡粉的印痕。
暴雨过后的黄昏,我们在操场捡被淋湿的习题册。江清的白球鞋陷进湿润的跑道,忽然弯腰拾起半枚蝉蜕:"像不像你上周弄丢的发卡?"我转身时马尾扫过他胸口,他手心里躺着的蝉蜕在夕阳下通透如琥珀。
最后一节体育课,女生们躲在树荫下传同学录。江清被男生们推去投三分球,篮球入筐的瞬间,他回头望向我这边。风掀起他汗湿的额发,眼尾那颗褐色小痣在阳光下像粒未化的糖。
"写句话吧。"我把同学录推到他面前,纸张被电风扇吹得哗啦作响。他转着钢笔沉吟许久,最后在星座栏画下天琴座的星图——那正是我们初遇那晚的夜空。郝燕突然探头:"江大学霸,要不要顺便把婚期写上?"
放学前的大扫除,我和江清被分到擦窗组。他站在窗外擦玻璃,我们的倒影在暮色里重叠。他忽然用湿抹布在玻璃上画函数图像,我在这边补上坐标系。水痕渐渐蒸发成朦胧的雾,他隔着玻璃呵气写下"加油",我在这边描出半颗爱心。
离校时下起太阳雨,江清把校服外套罩在我们头顶。布料间狭小的空间里,我数清他睫毛上坠着的雨珠。他忽然说:"等考完试..."话被郝燕的尖叫打断——魏泽明骑着洒水车路过,把我们浇成落汤鸡。
路灯亮起的瞬间,我瞥见他藏在书包侧袋的许愿瓶。折成星星的习题纸在玻璃瓶里闪烁,最顶上那颗用极小的字写着:"愿黄瑶得偿所愿。"
蝉鸣声里,我们抱着复习资料走向公交站。江清忽然把耳机塞进我右耳,周杰伦的《晴天》混着雨后的草木香流淌进鼓膜。他校服袖口擦过我手背,十七岁的夏天在暮色里凝结成一颗裹着糖衣的胶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