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蝉蜕与准考证

#第十八章《蝉蜕与准考证》

清晨六点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我蹲在玄关系鞋带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江清的消息混着蝉鸣震动掌心："巷口等你。"字句末尾跟着个歪扭的薄荷叶表情包。

梧桐树荫下，他单脚支着自行车，校服领口别着枚银杏叶胸针。晨露从叶尖滚落，在他肩头洇出深色圆点。"早餐。"他递来温热的豆浆杯，吸管上套着用准考证折的千纸鹤，"小心烫。"

郝燕骑着粉色单车冲过来，车筐里的文具袋哗啦作响："魏泽明这个白痴把2B铅笔当筷子用了！"她马尾辫上别着昨天我送的草莓发夹，在朝阳下晃成跳动的红心。

考场外的香樟树下挤满蓝白校服，江清忽然摊开掌心："伸手。"冰凉的金属片落在手心，是枚银杏叶书签，叶脉用荧光笔标着重点公式。"戴着，"他低头调整我的准考证挂绳，"能增加幸运值。"

魏泽明举着绿豆冰棍挤过来："某些人又开始传播封建迷信！"他校服背后用荧光笔写着"必胜"，被郝燕吐槽像外卖骑手的反光条。江清突然摘下眼镜擦拭，我看见他耳后新冒出的青春痘，在阳光下泛着可爱的粉红。

开考铃响时，我摸到口袋里的薄荷糖。糖纸窸窣声里，监考老师分发答题卡的沙沙响都变得温柔。作文题是《时光的礼物》，我写下"那年他校服上洇开的冰镇柠檬茶渍"，笔尖忽然顿住——原来那些习以为常的瞬间，早被时光酿成琥珀。

午休时我们在树荫下啃饭团。江清把冰镇酸梅汤推过来，杯壁凝着的水珠滚过我的腕表。郝燕突然尖叫："魏泽明！你往我饭团里塞芥末！"追逐的身影惊飞了觅食的麻雀，蝉鸣声里，江清忽然用纸巾擦去我嘴角的饭粒："下午数学别紧张，最后大题像你上周错的那道。"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时，夕阳正把教学楼染成蜂蜜色。我交卷走出考场，看见江清倚着自行车等在梧桐树下。他校服袖口卷到手肘，小臂上还留着帮我复习时画的抛物线草稿。

"要不要去江边？"他递来薄荷汽水，易拉环上刻着Σ符号。我们踩着单车穿过沸腾的街道，风灌满校服衬衫，后视镜里郝燕正揪着魏泽明的耳朵往冷饮店拽。

江堤的晚风格外清凉，我们并排坐在石阶上数过往的货轮。江清忽然从书包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满这三年收集的橡皮屑："每次你擦掉错误答案时，我都觉得像在见证宇宙坍缩又重生。"

我笑着往他肩膀砸花生壳，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腕。暮色里，我们影子在防洪堤上叠成连绵的山脉。对岸的霓虹次第亮起时，他说："其实第一天见面，你的蝴蝶发卡就掉在我脚边。"

晚风送来烤红薯的香气，我们跟着人群挤进夜市。江清在捞金鱼摊位前蹲下，侧脸被暖黄灯泡镀成柔和的油画。他捞起的红色金鱼在塑料袋里游弋，水光映着他睫毛："要不要养在教室的鱼缸？"

回去的路上经过学校后巷，围墙的蔷薇开得正好。江清突然停下车，伸手折了枝半开的粉蔷薇。花刺扎破他指尖，血珠在暮色里像凝固的夕阳。"送你，"他把花别在我书包带上，"毕业礼物。"

路灯亮起的瞬间，我摸到书包侧袋鼓鼓的。掏出来是罐星星糖，每颗糖纸都写着日期——从高一开学到高考结束，一千多个日夜被封装成甜蜜的星群。江清的单车铃在夜色里叮咚作响，像初夏未完的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