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带与剑穗

医务室的日光灯管突然发出濒死的嗡鸣，王晓佳手里的剪刀"当啷"一声掉在瓷砖地上。周诗雨看见剪刀滚过王奕脚边时，刀尖上还粘着一截荧光粉的丝线。

周诗雨"又跳闸？"

周诗雨下意识抓住王奕的手腕，膏药的薄荷味混着碘伏的苦涩在空气中弥漫。她注意到王奕的脉搏跳得很快，像匹受惊的小马。

王奕摇头，湿漉漉的刘海甩出几滴水珠：

王奕"是蒋芸。"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蒋芸站在门口，白色击剑服领口沾着咖啡渍，右手还保持着拉电闸的姿势。她的目光像裁判审视犯规动作那样扫过满地狼藉——绷带碎屑泡在碘伏里，王晓佳的体操彩带缠在医药箱把手上，王奕的掌心渗出的血珠正滴落在她自己的运动鞋上。

蒋芸"医务室禁止私自动用器械。"

蒋芸的声音像剑尖抵住咽喉。

王晓佳突然从地上弹起来，断裂的彩带末梢"啪"地扫过蒋芸的手背：

王晓佳"我们在进行医疗人道主义救援！"

蒋芸左手拿着个熟悉的铝制药盒——正是王奕说的"队医私藏"止痛片，金属盒盖上的划痕和周诗雨抽屉里那盒一模一样。她的剑穗银铃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铃铛内侧的"2019全国赛"字样时隐时现。

蒋芸"解释。"

蒋芸把药盒扔在处置台上，盒子弹开的声响吓得王晓佳往周诗雨身后躲了躲。

王奕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转着碘伏瓶，瓶底在桌面划出同心圆痕迹：

王奕"追风受惊跑了，我把它找回来。"

蒋芸"在橙色暴雨预警时？"

王奕"在它眼睛旧伤发作时。"

蒋芸的视线转向周诗雨手腕上的膏药，那块皮肤已经微微发红：

"花样游泳队改行当兽医了？"

"我迷路了。"

周诗雨面不改色

"就像上个月某人迷路到我们泳池更衣室。"

王晓佳突然挤到两人中间，断裂的体操带在蒋芸眼前晃出荧光弧线："蒋老师！这个能用你们的剑穗焊枪接上吗？"

蒋芸捏住彩带断裂处，指尖沾上些许蓝色颜料。医务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秒针卡顿的声响，王晓佳不自觉地模仿起蒋芸挽头发的动作。

"要用低温火焰接驳。"

蒋芸的指甲划过彩带分叉的纤维

"但这里只有手术缝合线。"

"击剑馆有微型焊枪！"

王晓佳眼睛亮得吓人

"上次我看见你焊佩剑柄——"

"那是专业设备。"

蒋芸叹气，剑穗银铃随着她的呼吸轻颤

"而且需要教练权限卡。"

王奕突然站起身，碘伏瓶子被手肘碰倒，褐色液体在处置台上漫延成湖泊形状：

"我有马术队的通用门卡。"

四人沉默地对峙。挂钟的滴答声里，周诗雨看见蒋芸击剑服袖口露出半截纱布——是上周表演赛时被对手挑破的伤口。

"私自动用训练器材"

周诗雨慢条斯理地卷着绷带

"要写三千字检讨。"

"暴雨天违规驯马"

王奕已经拧开门把手

"要停训两周。"

蒋芸的剑穗突然发出清越的铃声。她弯腰捡起王晓佳掉落的剪刀，刀面上映出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证物没收。"

王晓佳欢呼着把彩带往蒋芸手腕上缠，荧光粉的丝线混着银铃的流光。周诗雨看着王奕推开医务室的门，月光穿过云层缝隙落在她身后，拖出的影子像匹脱缰的马。远处传来追风的响鼻，混着夜风掠过剑道的声响。

"焊枪预热要多久？"

王晓佳蹦跳着跟上王奕。

"够你吃完三包小熊饼干。"

"我抽屉里还剩两包。"

周诗雨把止痛片塞回蒋芸手中。

蒋芸突然伸手摘下周诗雨头发上的彩带丝：

"明早八点前归还器材。"

月光下，四人的影子在走廊上交错重叠。王晓佳的彩带缠上了蒋芸的剑穗，王奕的钥匙圈上马术绶带与击剑馆门卡碰撞作响，周诗雨腕间的膏药正悄悄渗入皮肤。医务室的挂钟永远停在十一点零七分，而暴雨过后的风带着铁锈与消毒水的气味，轻轻掀动着她们湿漉漉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