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的灯光昏黄,轻言盯着杯中的拉花,奶泡渐渐塌陷成一片混沌的白色。
"所以你现在在出版社?"言寺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低沉而平静,像在谈论天气。
"嗯,美术编辑。"轻言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负责书籍装帧设计。"
言寺点点头,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杯壁,节奏缓慢而规律。他的黑咖啡一口未动,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膜。轻言记得他以前最讨厌苦味,总要在咖啡里加三块方糖,喝完后还会皱着脸说"还是奶茶好喝"。
"你呢?"她强迫自己开口,"广告行业怎么样?"
"还行。"言寺扯了扯领带,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稍微像从前一点,"就是加班多。"
一阵沉默。
轻言的目光落在言寺的左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块精钢腕表,表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记得那里本该有一条褪色的蓝色编织手绳,是大学时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你变了很多。"话一出口轻言就后悔了。
言寺的手指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个轻佻的弧度:"是吗?哪里变了?"
他的语气带着刻意的漫不经心,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子,仿佛在期待她的答案。
轻言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摇头:"说不上来。"
"记得以前学校后门那家奶茶店吗?"言寺突然问,"还开着吗?"
"去年拆了。"轻言轻声说,"改成连锁咖啡店了。"
言寺的眼中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真可惜,他们家珍珠煮得特别软。"
"你每次都要加双份珍珠。"
"你还记得?"言寺微微睁大眼睛,那一瞬间他看起来像极了从前的样子。
轻言的心跳漏了一拍:"记得。"
她记得太多事情了。记得他喝奶茶时总会把珍珠留到最后,记得他看书时会无意识地咬笔帽,记得他紧张时耳尖会红得像要滴血。
"林小雨呢?"言寺换了个话题,"还和你联系吗?"
"嗯,她结婚了,上个月刚生了个女儿。"
"真快啊。"言寺轻笑一声,"她以前总说要做不婚主义者。"
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换了一首钢琴曲,旋律熟悉得让轻言心尖发颤——是肖邦的《夜曲》,他们大学时经常一起听的那首。
言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手指随着节奏轻轻敲击桌面,却在副歌部分突然停下,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手。
走出咖啡厅时,外面下起了小雨。
言寺坚持要送她回家,轻言推辞不过,只好上了他的车。车内空间狭小,雪松香氛的味道让她有些窒息。
"地址?"言寺打开导航。
轻言报出小区名,言寺输入时手指微微一顿:"搬了啊。"
"嗯,毕业后就搬了。"
车内的沉默比咖啡厅里更令人难熬。轻言盯着窗外模糊的霓虹,雨水在玻璃上扭曲成蜿蜒的河流。
"你......"她鼓起勇气开口,"这些年过得好吗?"
言寺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又松开:"挺好的。"
"你妈妈......"
"去世了。"言寺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三年前。"
轻言的心脏猛地揪紧:"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言寺扯了扯嘴角,"都过去了。"
车停在她公寓楼下,雨势渐大。轻言道谢后正要下车,一件西装外套突然披在她肩上。
"会淋湿。"言寺的声音很轻。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轻言瞬间红了眼眶。她慌乱地推开车门,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泪。
"言寺!"她突然转身,"你当年为什么......"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言寺苍白的脸。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摇头:"上去吧,别感冒了。"
轻言站在雨中,看着他的车尾灯消失在拐角。肩上的西装还带着他的体温,袖扣上刻着一个小小的"S",和当年信纸上的落款一模一样。
回到家,轻言把湿透的西装小心地挂起来。
她掏出手机,点开言寺的聊天窗口——那是今天刚加回来的。光标在输入框里闪烁,她打了又删,最终只发了一句:"外套怎么还你?"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
轻言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突然震动,她猛地抓起来——
"放着吧,下次见面给我。"
下次。
轻言反复读着这两个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想起咖啡厅里言寺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他帮她披外套时微微发抖的手指。
这个陌生的言寺身上,还藏着多少她熟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