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楼顶层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林小满踮脚去看烧杯里沸腾的蓝紫色液体。江临突然从身后伸手挡住她眼睛："浓硫酸脱水实验，不想当瞎子就退后两步。"
他白大褂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红绳上坠着的半枚铜钱。林小满嗅到他身上消毒水混着薄荷糖的味道，忽然发现他今天没戴耳钉。窗外的爬山虎在玻璃上投下网状阴影，像道格林函数覆盖在少年微颤的睫毛。
"上周的傅里叶变换..."江临用玻璃棒搅动溶液，烧杯突然析出金色结晶，"你用了拉普拉斯转换来解？"
林小满差点捏碎试管。那张被她揉成纸团的试卷正躺在他实验台抽屉里，上面用红笔圈出的59分旁画着流泪的小熊——那是她趁午休偷偷塞进他书包的。
"余弦项系数写成倒数了。"江临从离心机里取出冷藏的草莓慕斯，奶油裱花居然是麦克斯韦方程组，"罚你吃完这个重新推导。"
林小满舀起一勺坍塌的电场符号，突然发现慕斯底层埋着枚银钥匙。江临正背对她调试分光计，后颈被紫外线灯照得发蓝："明天带你去天文馆补开普勒定律。"
储物柜的金属门哐当一声弹开时，十七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轰然倾泻。林小满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习题集，忽然看见某页泛黄的折痕里夹着张机票——
2019.8.23 慕尼黑→虹桥机场。乘客姓名被钢笔墨水洇染，只隐约可见"Jiang"的字母蜷缩在登机口代码旁。纸背用德文写着：别回来。
雨滴打在窗棂上的声音陡然密集，江临的白大褂衣摆扫过她手背。他抽走机票的动作快得像撕掉草稿纸，可林小满还是看见他左手小指在发抖，红绳上的铜钱磕碰出细小颤音。
"前年参加国际奥赛的纪念。"他把机票折成纸飞机掷向废液缸，浸泡在浓硫酸里的机翼瞬间碳化成蝴蝶残骸，"要听我在阿尔卑斯山迷路的故事吗？"
林小满盯着他倒映在盐酸瓶上的侧脸。流动的玻璃将他的微笑扭曲成破碎的万花筒，那些没说出口的疑问在喉咙里凝成碳酸钙结石。
荧光显微镜亮起的瞬间，江临抓着她的手腕按在载玻片上。放大400倍的指尖细胞像粉红色星云，而他指尖划过的地方拖曳出彗星般的光带。
"知道为什么伤口愈合会痒吗？"他调整物镜焦距时呼吸扫过她耳垂，"成纤维细胞在编织胶原蛋白，就像..."载玻片突然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就像我教你的洛必达法则。"
林小满数着他白大褂上的纽扣转移注意力，却在第三颗扣缝里发现根栗色长发。江临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突然用镊子夹起发丝扔进酒精灯："上周解剖兔子的残留物。"
火焰吞噬发梢时爆出噼啪轻响，林小满总觉得那抹栗色像极了新来的德语老师。她没看见江临悄悄碾碎掌心的汗，更没注意窗外一闪而过的单反相机反光。
当江临的黑色钢笔第33次滚落到她脚边时，林小满终于发现了端倪。笔帽内侧刻着花体德文"Glückskind"，墨囊里装的根本不是碳素墨水——
深褐色液体在色谱纸上洇开诡异的双环，闻起来有铁锈与檀香交织的味道。江临冲进来夺走钢笔时打翻了显影剂，定影液里的照片正浮现出慕尼黑市政厅的哥特尖顶。
"这是龙血树汁。"他用纱布裹住她沾上液体的指尖，包扎手法熟练得令人心惊，"能帮我在实验报告上伪造数据。"
林小满摸着绷带蝴蝶结，突然想起他抽屉里那些盖着柏林邮戳的信封。江临正在黑板写洛伦兹力公式，粉笔突然"咔"地折断，留下半颗残缺的右手螺旋定则。
天文馆穹顶暗下的瞬间，江临的体温隔着星空毯传来。投影仪在天幕洒开猎户座星云，他却指着人造卫星的轨迹画抛物线："其实我..."
警报声突然撕裂黑暗。安全出口的绿光里，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在检票口出示证件。江临把星空毯罩在她头上，林小满在羊绒纤维的缝隙里看见他取下红绳塞进她掌心。
"数到一千再睁眼。"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音，"如果...如果看到天狼星升到中天，就把铜钱埋进实验楼后的樱花树下。"
林小满在毯子下攥紧发烫的铜钱，鼻腔里灌满他残存的雪松香。数到第817秒时，有人掀开了星空毯。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正用德语低声讲电话，胸针上的钻石拼成德累斯顿工业大学校徽。
"江临同学突发急病住院了。"女人指甲上的裸色甲油泛着冷光，"这是他留给你的。"
牛皮纸袋里装着沾血的狄拉克方程手稿，最后一页的ψ函数被改成心形曲线。林小满摸着干涸的血迹，突然发现所有草稿纸背面都印着慕尼黑大学的L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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