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邵送走魏典,回头便撞见郑楚玉望着自己,眼底的幸灾乐祸还没褪去,却又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光,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他心头一软,走上前,抬手想揉她的头发,却又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拍了拍她的肩。
“进去吧,姜汤该凉了。”
郑楚玉“嗯”了一声,转身跟着朱夫人往里走,脚步却比刚才轻快了些。
风卷起她的裙摆,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魏邵望着她的背影,想起方才魏典的话,眸色沉了沉。
有些债,是该慢慢算了。
而有些人,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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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礼毕。
夜里郑楚玉坐在镜前卸妆,丫鬟替她解下发间的玉簪,忽然低声道:“姑娘,主君方才让人送了东西来,说是给您压惊的。”
托盘上放着个锦盒,打开一看,竟是支赤金点翠的步摇,凤凰衔珠的样式,珠子是南珠,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郑楚玉认得,这是去年西域进贡的珍品,太夫人本想留着给魏邵做聘礼,怎么会到了她手里? “主君还说,”丫鬟嗫嚅着,“说这支步摇配您今日的红衣好看。”
郑楚玉捏着步摇的手微微发颤。 他竟还记得她今日穿了红衣。
她对着镜子,将步摇插在发间。
镜中的女子眉眼弯弯,眼底的憔悴被一抹羞赧取代,竟比出嫁前还要明媚些。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魏邵这分明是在刻意讨好,他从前最不屑这些儿女情长的,怎么突然转了性?
“主君还说什么了?” 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丫鬟摇摇头,将卸妆的温水往盆里添了些:“就只让奴婢把步摇送来,还特意嘱咐要等姑娘卸了钗环再呈上来呢。”
郑楚玉对着镜子转动脖颈,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撞击,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拔下步摇放在妆奁里,紫檀木的盒子衬得赤金愈发耀眼。
郑楚玉的指尖反复摩挲着方才被步摇压出浅痕的发鬓,想起祭礼上的情景——魏邵站在祭台旁,玄色祭服上绣着的金线在阳光下流淌,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影落在她身上,那眼神沉得像深潭,却又藏着点什么,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什么深潭浅谭的?
郑楚玉将步摇重重合进妆奁,铜扣发出“咔嗒”脆响。
她赤着脚踩上绣墩,从雕花橱顶摸出个青瓷小罐。
“明日校场...”她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路线,忽然听见窗外竹叶沙沙响。
推开菱花窗,月光正落在魏邵玄色衣袍上,他手里拎着食盒,糖蒸酥酪的甜香混着夜露气息飘进来。
“听说某人晚膳只用了半碗粥。”他指尖在窗棂上轻叩。
郑楚玉手一抖,青瓷罐差点摔在地上。她慌忙把画了一半的路线图用袖子抹去,却不小心碰翻了茶盏,茶水顺着案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谁、谁要你假好心!”她梗着脖子,故意不去看那食盒,"魏大主君不是最重规矩吗?深更半夜翻姑娘家窗子算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