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食过后,郑楚玉揣着朱夫人原本备好的那双合脚的靴子,磨磨蹭蹭地往魏邵的房间走去。她告诉自己,只是怕姨母担心,才特意送来的,绝不是因为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本来也没想昧下魏邵的靴子,只是。。。只是迟一点,让他不舒服一下而已。
走到魏邵房门口,她正想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呜咽。
郑楚玉愣了一下,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往里看。
只见魏邵坐在桌前,怀里抱着一个陈旧的木匣子,肩膀微微耸动,哭得像个孩子。
烛光下,他平日里坚毅的脸庞此刻满是泪痕,那双总是带着威严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悲伤。
郑楚玉的心猛地一揪,刚才的得意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错愕与不解。
他这是怎么了?
那个向来顶天立地、从不轻易示弱的魏邵,怎么会抱着一个木匣子哭?
她握着靴子的手紧了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离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原来,他也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郑楚玉默默地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才轻轻敲了敲门:“表哥,你在吗?”
“表哥?”
房内的哭声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魏邵略显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郑楚玉推开门走进去,看到魏邵已经把木匣子收了起来,脸上的泪痕也擦去了,只是眼眶依旧泛红。
她把靴子递过去,小声道:“这是姨母原本给你备好的,之前那个,是我做的,呃。。。可能不太合脚。”
魏邵接过靴子,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多谢。”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郑楚玉觉得浑身不自在,匆匆说了句 “那我先走了”,便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看着郑楚玉离开的背影,魏邵不知道说些什么。
该怎么理解——表妹为了让他伤心竟然愿意亲手做一双“小鞋”给他这件事。
魏邵捏着那双青布靴子的指尖微微发颤,靴面粗糙的针脚硌得掌心生疼,却不及心口翻涌的情绪来得汹涌。
“父亲,大哥。” 他用指腹摩挲着旧靴上的裂痕,喉结滚动着发不出完整的字句。
母亲亲手做的靴子,针脚永远带着偏袒的温度,从前是紧着兄长,如今竟被楚玉换了包。
可当郑楚玉红着脸承认 “是我做的” 时,那点委屈忽然就散了。
他望着靴底故意收窄的弧度,想起她坐在绣架前蹙眉穿针的模样。
那双养尊处优的手,连绣朵花都会被针扎,竟肯为了捉弄他,笨手笨脚地缝完一双鞋。
魏邵将那“小鞋”放进木匣,忽然低低地笑了。
无奈是真的——这表妹总是有本事让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纵容也是真的——明知是她的恶作剧,却舍不得说半句重话。
可那点藏在眼底的欢喜,却比匣子里的旧物更滚烫。
她肯花心思捉弄他,总好过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