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之悔》——沈志远的独白
1.
念儿出生那天，雅琴疼了整整十八个小时。
我站在产房外，听着她一声声的惨叫，手里的烟一根接一根地燃尽。当护士终于抱着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出来时，我的第一反应竟是恐惧——这么脆弱的小生命，我要怎么保护他？
雅琴虚弱地躺在床上，却笑得那么美："志远，你看，他多像你。"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襁褓，念儿突然睁开眼。那一刻，我发誓要给他全世界。
可最终，我却连一个完整的家都没能守住。
2.
雅琴确诊乳腺癌晚期时，念儿刚上初三。
医生办公室里，我捏着诊断书，指节发白。"还能活多久？"
"积极治疗的话，半年左右。"
我转身就订了去美国的机票。雅琴拉住我："别折腾了，我想好好陪陪念儿。"
那天晚上，我躲在书房喝得烂醉，把所有的医学报告撕得粉碎。雅琴静静地收拾满地纸屑，轻声说："别让他知道。"
3.
最后那段时间，雅琴总是疼得整夜睡不着。但她每天清早都会精心化妆，戴上念儿送她的丝巾，笑着陪他吃早餐。
"妈，你脸色好差。"念儿皱着眉头。
"最近工作太忙啦。"雅琴给他夹了个煎蛋，"快吃，要迟到了。"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妻子颤抖的手指把酱油瓶碰倒。她慌忙去擦，抬头时对上我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个家正在我眼前一点点崩塌，而我无能为力。
4.
雅琴走的那天，念儿在病房外踹墙，声嘶力竭地喊："为什么放弃治疗！"
我想告诉他真相——最后阶段的治疗会让她失去意识，是雅琴自己选择体面地离开。但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我最终只是说："你妈妈太累了。"
葬礼上，十五岁的念儿站得笔直，一滴眼泪都没掉。回家后，我听见他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小兽。我抬手想敲门，却发现自己也早已泪流满面。
5.
我开始用工作麻痹自己。
公司并购、上市、扩张，我像个永不停歇的机器。念儿高考那天，我在国外谈项目；他大学毕业典礼，我在会议室里看直播。
直到某天深夜回家，看见念儿坐在我书房里，手里拿着全家福。
"爸，"他声音冷得像冰，"我现在比你还忙了。"
相框里，雅琴温柔地笑着。我突然发现，念儿眼里的冷漠，和我如出一辙。
6.
提出联姻时，念儿出乎意料地平静。
"林建国的女儿？可以。"
我仔细打量他："你不问问对方什么样？"
"商业联姻而已。"他扯了扯领带，"反正您安排的，总不会错。"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我突然想起雅琴临终前的话："别让念念变成第二个你。"
7.
第一次见到林薇，我就知道她喜欢念儿。
那姑娘看他的眼神，和当年雅琴看我一模一样。订婚宴上，她悄悄把念儿不吃的芹菜挑到自己碗里；念儿喝酒时，她不动声色地换了杯温水给他。
回家的车上，我对念儿说："那姑娘不错。"
他望着窗外冷笑："装模作样。"
我突然很想扇他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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