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树叶晃动,裴允琥珀色眼睛里的光细细碎碎,晃动着一汪清泉。
“那这算擅离职守吗?”
风槐序问。
“算什么,”裴允拍了拍衣裳,纠正风槐序的话,“这叫替官家肃清朝廷的不正之风,还朝堂一片清明。”
面对这样大义凛然的话,风槐序忍住上扬的嘴角。
“不是吗?”
裴允喃喃,风吹起少年湛蓝色的丝绦,他随意束起的发乱了。
“而且查出什么我也不会一人揽功。”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风槐序捏了捏右手的小拇指,总能明白你要问的到底是什么,她巧笑嫣然,俯身行礼。
“还未请教哥哥的名字。”
风槐序丝毫不准备放弃拉近距离的称呼,裴允见此也不准备说什么,只是道了句“裴允”。
“裴哥哥好。”
风槐序顺杆往上爬,裴允笑了笑,风知县的女儿……看着眼前人乖乖巧巧的模样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暗暗叹了一句“自来熟”就抱臂转身,大步向后走。
“跟上。”
“是。”
莫名有种军训时面对教官的感觉,风槐序小步跟上裴允的步伐,瞧见乖乖巧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陆生顿时哭笑不得,真是个木头,她上前牵住他的手。
“走了。”
“嗯。”
陆生任由风槐序牵着走,一点点嵌合她的手十指相扣。
“对了,会骑马吗?”
裴允想到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对着光眉骨下投入一片阴影,丹凤眼在明暗交界处半眯着。
“别跟我说你们是走水路来的。”
他晕船。
“我们驾车来的。”
方舟上前说道:“马车就停在附近。”
裴允打量了几眼方舟,手指有茧,步履稳重,喜好登山散步的读书人?
他抱着臂回过头,“既然如此那我骑马,你们照旧。”
正好可以带上桃花出去享受一番,裴允改走为跑一溜烟就没影了。
方舟快步去驾车,一向平和的神情在转身后险些没绷住,圆圆的眼睛一片浓稠黑影,陆家郎君过于轻浮,他丝毫不觉得风槐序有什么错。
所以只剩下他们了,风槐序突然感受到肩靠上了陆生的肩,淡淡的茶香弥散,墙头的麻雀叽叽喳喳,烦躁的心静下来了。
“陆生,你为何同我来?”
她问。
“我想要同你来。”
“不害怕?”
陆生笑了笑,“有点,但想着絮娘或许会害怕也就不怕了,我要保护你。”
吹过面颊的风柔柔的,风槐序心里暖暖的,早春的阳光温凉并不能驱散寒冷,但心头一暖整个人便暖烘烘的,马蹄声“哒哒”,由远至近愈发大了,略显稚嫩的白马昂首挺胸,踏着顺拐优雅而至。
裴允一跃而下,摸了摸白马的额头,“ 桃花真给我长脸。”
那俩小孩一见到你就移不开眼了。
“它……”风槐序急忙转了舌头,“桃花为什么顺拐?”
“没见识,”裴允抱臂低头看着风槐序,眉骨下的阴影遮住了一双丹凤眼。
“顺拐的马跑的又快又稳,桃花可是顶好的马。”
“嗒嗒——”
桃花昂首踏步附合,油光发亮的毛发莹润如膏,一看就是细心照料的,面对这般通人性的马风槐序有些想摸可又忍住了,陆生瞧见暗自记下以后一定要选一匹好马给絮娘。
“想摸就摸,”裴允直接牵马到风槐序的身前开口:“桃花亲人。”
亲长得好看的小娘子,一想到这裴允实在想笑,本来叫桃花是看它孤僻想它多些桃花运,没想到桃花尤其爱亲近女子特别是……看着在风槐序手下乖乖巧巧的桃花,裴允默默加了一句,特别是风小娘子这样的。
“小娘子。”
方舟驾车在一边停下,目光自然而然地放到风槐序身上,圆圆的眼睛含笑,“该走了。”
虽然不想打扰小娘子的笑颜,但是老爷的事也很重要,方舟从来没有忘记目的。
风槐序朝方舟颔首,牵着陆生快步走进马车,裴允自觉准备好,熟练地翻身上马,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后。
终于有正事了,不用待在邸阁辛辛苦苦跟一帮商人打交道,他悠哉悠哉地看天,春光明媚,应该是个好兆头。
不只是这一方着急,风府里的人也着急,风文竹垂着眼在前厅来回踱步,带歪的帽子一抖一抖,若是平时注重仪容的风文竹绝对不可能如此,可事关女儿的安全他完全顾不上歪了的帽子。
“可有消息?”
他问刚进来的宋慈溪,宋慈溪叹了口气,眼底的乌黑越发明显。
“竹溪县周围找遍了,已经派人去外县找了。”
宋慈溪整个人透着疲惫,担惊受怕了一宿,竹溪县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连人影都见不到,为人父母怎能不着急?
她倚坐在椅子,总感觉嗓子干得冒烟,捧着茶杯饮了一大口冷茶才觉好受些。
风文竹走近安慰宋慈溪,“絮娘身边还有方舟。”
说到这个宋慈溪就来气,絮娘年纪小不知事方舟难道不知吗?就跟着她胡闹!
火气上来一拍椅把手,宋慈溪柳眉横竖,“找到了一定要让絮娘长长教训,尤其是方舟。”
深知宋慈溪只是嘴上说说,根本舍不得对女儿动嘴更别提动手的风文竹佯装附和,“对,也该让絮娘明白家法了。”
“明白什么家法?”宋慈溪瞪了风文竹一眼,“我自有安排,你快去县衙省的让人白白等。”
被呛了一口风文竹也不气,只是走到宋慈溪身边给她揉太阳穴,“今日不用去县衙,钱转运使特意叮嘱过。”
“什么!?”
宋慈溪咬牙切齿,“钱穆那厮就是要害你,这么明目张胆你还不去应对?”
“消消气,”风文竹又替宋慈溪揉了揉肩,“已经派人去洪州寻皇城司了。”
他莫名有种预感,应该会遇见絮娘。
“皇城司——”
皇城司直达圣意不失为一个办法,但皇城司的名声可不好……钱财消灾是小事,就怕无中生有个把柄,毕竟自己做生意跟敌国接触过……
宋慈溪皱起眉头,差点说出寻张先生又急急吞下,跟郁离在一起太放松,她全然没有顾虑呀——
“我觉着皇城司不行。”
宋慈溪僵硬的身体在风文竹的按摩下渐渐放松。
“鹰犬之流罢了,逐利而行,靠不住。”
风文竹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你受委屈了。”
宋慈溪轻轻拍了拍风文竹的肩,她受什么委屈,真是……
“去休息一下吧。”
她把手放到他的手上,一夜未睡又忙了许久伤身。
“不用,我身体康健又正值壮年,算不了什么,你去吧。”
宋慈溪有些无奈,郁离这人就是只顾着身边人不为自己想想,她直接站起牵住风文竹的手,“听我的。”
“你成日里跑上跑下,昨夜又未睡,今儿又忙上忙下,就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我可比你轻松多了。”
“……嗯。”
风文竹回握住宋慈溪的手,任由她牵到榻前,又乖乖地在她的目光下褪去鞋袜,头一沾枕睡意便袭来,不一会就睡着了,宋慈溪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悄悄叮嘱景平人醒了记得告诉自己,便匆匆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