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雨安站在政府大楼的走廊上,手里攥着项目书,指尖微微发颤。
玻璃窗映出她的倒影——职业套装,一丝不苟的发髻,唇上涂着淡色的口红,完美得像个没有裂缝的瓷器。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脏正疯狂撞击着肋骨,仿佛要冲破这具精心伪装的躯壳。
“这个项目,由于处长亲自跟进。”
昨天领导的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再次拖回那个人的领地。
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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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进。”
低沉的嗓音透过门板传来,简雨安的呼吸一滞。
她推开门,公文包差点从手中滑落。
宽大的办公桌后,于适正低头批阅文件,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反射着冷光,遮住了他的眼神。
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锋利的金边。
简雨安僵在原地,喉咙发紧。
“文件放桌上。”他没抬头,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她机械地迈步,将项目书放在桌角,转身就要走。
“简总监。”
于适的声音像一道无形的锁链,绊住了她的脚步。
“不核对一下细节?”他摘下眼镜,那双深邃的眼睛终于直视她,“还是说,你连看都不敢看我?”
简雨安的指甲陷进掌心,疼痛让她勉强维持冷静:“于处长日理万机,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
她转身的瞬间,身后椅子猛地被推开。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狠狠扣住,整个人被按在了门上。
“躲我?”于适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檀香和咖啡的苦涩,“这半个月,你换了三次对接人,五次推掉项目会议——”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骨内侧的脉搏,那里正疯狂跳动。
“简雨安,你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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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雨安用力抽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放开。”她声音冷得像冰。
于适没动,只是低头凝视她,目光从她紧绷的下颌滑到微微发抖的唇。
“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一块烧红的铁,猝不及防烙在她心上。
简雨安猛地抬头,撞进他暗潮汹涌的眼睛里。
“我查清楚了。”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邮件,你爸被调查,还有……”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耳后的疤,“这些。”
简雨安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所以呢?于处长现在是要给我平反昭雪?”
她用力推开他,可于适纹丝不动,反而将她困得更紧。
“我要补偿你。”
“补偿?”她声音陡然拔高,“七年,你怎么补偿?”
于适的喉结滚动,眼底翻涌着痛色:“我用一辈子还,行吗?”
简雨安的笑僵在脸上。
一辈子。
多轻巧的三个字。
她曾经真的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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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她声音开始发抖。
于适没动,反而俯身逼近:“我不放。”
简雨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的男人开始模糊。她拼命眨眼,可温热的液体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你到底想怎样?”她哽咽着问,“看我狼狈你很开心是吗?”
于适的手抚上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的泪:“我想你回来。”
这句话像一把刀,猛地捅进她最脆弱的软肋。
简雨安终于崩溃了。
“回来?”她歇斯底里地推开他,“回哪里?回到那个每天等邮件等到凌晨的我?回到那个吐到胃出血还要强撑上课的我?还是回到那个——”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的喉咙。
“连哭都发不出声音的我?!”
办公室死一般寂静。
于适的脸色瞬间惨白。
简雨安的眼泪决堤而下:“于适,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把自己拼起来?”她揪住自己的衣领,“这里……这里全是裂缝!”
于适想去抱她,却被她狠狠打开手。
“别碰我!”她后退着,后背撞上书架,“七年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她的哭喊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困兽最后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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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适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简雨安——
妆容被泪水冲花,精心维持的体面碎了一地,露出最血淋淋的伤口。
“安安……”他向前一步。
“别叫我安安!”她抓起桌上的文件夹砸过去,“那个安安早就死了!死在等你的邮件里!死在医院的诊断书上!”
纸页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苍白的雪。
于适的拳头狠狠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血丝:“你要我怎么做?跪下来求你?还是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七年,每一天都在疼!”
掌心下,他的心跳快得惊人。
简雨安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太迟了……”
她摇着头后退,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们早就完了。”
于适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完了?那为什么你的手在抖?”
他逼近一步:“为什么你不敢看我?”
再一步:“为什么你办公室抽屉里——”
“闭嘴!”简雨安尖叫。
于适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那是她藏在抽屉最深处的,他们高中毕业时的合照。
“简雨安。”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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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雨安的腿突然发软。
她扶着墙,大口喘息,仿佛溺水的人。
“求你……”她终于哭出声,“别逼我了……”
于适僵在原地。
她从未用这种眼神看他——
像看一个刽子手。
趁他愣神的瞬间,简雨安拉开门冲了出去。
走廊上的同事惊讶地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又看向站在门口、满手是血的于适。
“简雨安!”
他的喊声在走廊回荡,可她头也不回地跑进电梯,疯狂按着关门键。
当电梯门终于合上的那一刻,简雨安滑坐在地上,抱紧双膝,无声地痛哭。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
可原来,只要他一句“回来”,她筑起的高墙就会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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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于适盯着地上的血迹发呆。
她的眼泪。
他的血。
混在一起,像某种残酷的契约。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于总,查到于副总当年还做了件事——简小姐曾经怀孕,后来……”
于适的世界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