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雨安盯着电脑屏幕,额头上贴着退热贴,冰凉的触感稍稍缓解了那股挥之不去的闷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每年这一天都会低烧。
医生查不出原因,只说可能是“免疫力周期性波动”。可她的身体似乎比医学更诚实——每到这个日子,她的体温就会无声地升高,像是某种无法遗忘的哀悼。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继续修改策划案。
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很低,可她的后背却渗出一层薄汗。
滴——
邮箱弹出新消息,领导临时通知开会。
简雨安皱了皱眉,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正是她体温最高的时候。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撕下退热贴,扔进垃圾桶,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片新的贴上。
算了,反正也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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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雨安抱着笔记本走进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
她低着头,径直走向最角落的位置。
可就在她拉开椅子的瞬间,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于适。
他坐在长桌的另一端,西装笔挺,眉眼冷峻,正低头翻阅文件。
简雨安的呼吸一滞,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笔记本边缘。
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僵硬地坐下。
会议开始后,领导滔滔不绝地讲着项目进度,可简雨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低烧让她的思维变得迟缓,眼前的投影仪光线也开始模糊。
“简总监,你来总结一下华新这边的进度。”领导突然点名。
简雨安猛地回神,站起身时,眼前黑了一瞬。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目前我们已经完成了初步方案设计,但技术细节还需要和……”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退热贴。
她忘了摘下来。
简雨安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手指下意识去摸额头,却在半空中僵住——
现在摘,反而更尴尬。
她硬着头皮继续汇报,声音越来越小。
而就在这时,她发现于适的眼神变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她额头上的退热贴,眼眶一点点泛红,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
简雨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看她。
直到她看见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
他在哭?
于适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抱歉,我出去一下。”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说完便大步离开会议室,连文件都没拿。
会议室陷入诡异的沉默。
领导干笑两声:“呃……简总监,继续。”
简雨安机械地点头,可她的思绪早已飘远。
他为什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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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后,简雨安逃也似地回到工位。
她摘下退热贴,额头上的胶痕黏黏的,像是一道看不见的伤口。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划开屏幕,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如果你想通了,和我谈谈行吗?」
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
简雨安盯着那条消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
她不知道于适为什么突然这样,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谈什么。
她只知道——
每一次靠近他,都会让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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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适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冷水哗啦啦地冲刷着他的手。
可无论怎么洗,他都觉得自己的指缝里沾着血。
她的退热贴。
她苍白的脸色。
她茫然的眼神。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一天低烧。
可他知道了。
那是他们孩子离开的日子。
于适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的疼痛却比不上心脏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他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要于振海这些年所有的把柄。”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一个都不准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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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简雨安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站在一片雪白的医院走廊里,远处传来婴儿的哭声。
她循着声音走去,却怎么也找不到源头。
最后,她在一扇门前停下,门上写着「产科手术室」。
她的手刚碰到门把,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了回来——
“安安,别进去。”
她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窗外,月光冷冷地照进来,地板上落着一片退热贴的包装纸,像是一道无人解答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