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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三楼小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周默盯着郑东，后者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愤怒，最后定格在一种奇怪的犹豫上。

"什么什么意思？"郑东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就他妈的一句破诗！"

周默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上显示着刚才那个陌生号码。"打电话的人认识你。"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他知道我妹妹的事，知道发卡，还特意让我问你。"

郑东抓起手机回拨过去，开了免提。机械女声提示"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骂了句脏话，把手机摔在桌上。

"老郑，"周默摘下眼镜慢慢擦拭，"五年前桦南案是你负责的。"

郑东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谁告诉你的？"

"档案上的签名。"周默重新戴上眼镜，"但你从没提过。"

会议室窗外，天色渐暗。远处松花江上的冰层反射着最后一缕夕阳，像一条血红的伤口。郑东起身拉上窗帘，动作粗暴得差点扯掉挂钩。

"因为那是个污点案子！"他压低声音，"三个女孩失踪，只找到一具尸体，连他妈的基本死因都确定不了！"他掏出一包烟，想起禁烟规定又塞回去，"局里压下来了，就当悬案挂着。"

周默翻开杜明远的笔记本，指向那句"春江水暖鸭先知"："这和案子有关？"

郑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走到门口，确认走廊没人，才回来坐下："第一个失踪者，苏晴，她的日记本里写过这句话。"他抹了把脸，"她失踪前一天，在江边拍了一群野鸭，照片背面就写着这句。"

周默想起在杜明远公寓找到的照片——苏晴站在江边，红丝巾在风中飘扬。他打开手机相册，翻出那张三个女孩的合影："我妹妹为什么会和她们在一起？"

郑东盯着照片，脸色变得煞白："操...我不知道周婷认识她们。"他指着照片背景，"这是市图书馆的阅览室，她们可能只是在那里偶遇..."

"太巧了。"周默收起手机，"三个女孩，都认识杜明远，都在初春失踪或死亡。"

郑东突然抓住周默的手腕："听着，这事没那么简单。桦南案有古怪，证物丢过，报告被改过..."他松开手，"我当时只是个副队长，上面让我别深究。"

周默站起身："谁压下来的？"

"副局长陈勇，现在调省厅了。"郑东摇头，"老周，这事得按程序来，你别——"

"程序？"周默冷笑一声，"我妹妹失踪五年了，现在她的发卡出现在一具尸体身上，你跟我谈程序？"

两人对视片刻，郑东先移开目光："明天一早我申请并案调查。现在回家休息，你看起来像具尸体。"

周默没告诉郑东，他根本不打算回家。

晚上十点，周默刷卡进入市局大楼。夜间值班的辅警小吴正打瞌睡，被脚步声惊醒后慌忙擦掉口水。

"周、周法医？这么晚还加班？"

"忘拿东西了。"周默晃了晃手里的公文包。

电梯上行时，周默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他知道自己在冒险——非工作时间私自调阅封存案卷是严重违规。但那个电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的神经。

证物室的门锁是老式的，周默用多年前跟老刑警学的技巧，用回形针和身份证不到十秒就撬开了。黑暗中，他打开手机照明，找到"悬案"区域。桦南案的档案盒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周默戴上手套，小心地取出文件。现场照片上，苏晴的尸体被冻在一块浮冰中，姿势诡异——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像在祈祷。法医报告显示死因是"低温症"，但周默注意到一份被涂改过的附件上，原本写着"疑似药物中毒"。

他快速翻到证人笔录部分。最后一页是杜明远的证词，称自己和苏晴"只是普通朋友"，案发时"独自在家看书"。签名旁边有个小小的墨水印记，像是个没盖清楚的印章。

最让周默震惊的是在证物清单上，赫然列着"银色蝴蝶发卡一枚"。但在他妹妹的失踪案卷宗里，却明确写着"失踪者佩戴的发卡未找到"。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周默差点叫出声。他转身，看见郑东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我该想到的。"郑东走进来，关上门，"你这种倔驴怎么可能听话。"

周默没说话，把档案递给他。郑东扫了一眼，长叹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会发现这个。"

"你早就知道发卡的事。"

"结案后才发现的。"郑东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当时陈局说可能是登记错了，让改掉。"他抬头看周默，"我查过，发卡上的DNA是你妹妹的。"

周默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架子："为什么瞒着我？"

"因为没用！"郑东压低声音，"发卡上除了周婷的DNA，只有手套纤维。没有证据表明两案有关联，告诉你只会影响你工作。"

周默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现在呢？林小满尸体旁找到同样的发卡，杜明远有她们三个的合影，这还是巧合？"

郑东沉默片刻，突然起身锁了证物室的门。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递给周默："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张老照片，七八个年轻人站在某所学校门前。周默立刻认出了年轻时的郑东，还有——他放大照片——角落里的杜明远，以及��在中间的陈勇。

"警校同学？"周默皱眉。

"零一届特别班。"郑东收回手机，"陈勇、我、杜明远，还有四个现在在各单位的。杜明远中途退学了，说是精神问题。"

周默脑中闪过杜明远笔记本里那些冰冷的实验记录："他有什么特殊背景？"

"他爸是杜志国，稀土研究所前所长，现在是省科技厅副厅长。"郑东苦笑，"明白为什么陈勇压案子了吧？"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随即传来闷雷声。今年第一场春雨要来了。周默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松花江的方向："所以这五年，你一直在暗中调查？"

"断断续续。"郑东走到他旁边，"但我没发现杜明远和周婷的联系，直到今天。"

周默想起那张合影。三个女孩都面带微笑，完全不知道等待她们的命运。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杜明远在挑选特定类型的受害者。"

"什么意思？"

"苏晴是医学生，林小满是图书管理员，我妹妹——"周默喉头发紧，"周婷是生物化学专业的。她们都有科学背景。"

郑东猛地拍了下窗台："所以他妈的'实验记录'是真的！这疯子把她们当试验品了！"

一声惊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周默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上是一间实验室，墙上挂着三张女孩的照片——苏晴、林小满、周婷。每张照片下都有一个标签：试验体1号、2号、3号。

紧接着又一条文字信息：「周法医，春江水暖，该下一个了。你知道是谁。」

郑东凑过来看，脸色大变："操！他怎么知道我们在查这个？"

周默感到一阵寒意。他想起白天在杜明远公寓发现的监控摄像头——不是对着门口，而是对着书桌。他们翻看笔记本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了。

"他不是一个人。"周默快速收拾档案，"有同伙在实时监视我们。"

郑东已经掏出枪："马上调监控，查这个号码！"

两人冲向电梯，周默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一段音频，播放出来是郑东的声音：「...陈局说可能是登记错了，让改掉...我查过，发卡上的DNA是你妹妹的...」

"妈的！"郑东一拳砸在电梯按钮上，"这屋子有窃听器！"

周默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等等，他最后一句'你知道是谁'是什么意思？下一个目标是谁？"

郑东脸色变得惨白："...陈勇。明天省厅工作组来视察，带队的就是他。"

电梯门打开，值班的辅警小吴慌慌张张跑过来："郑队！刚接到报警，江边又发现一具尸体！"

大雨中，警车呼啸着驶向江边。周默紧握车门把手，脑海中回响着那句话——春江水暖鸭先知。他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可怕含义：鸭子知道江水何时变暖，而凶手，知道警方每一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