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地下停车场灯光昏暗，周默坐在车里，反复翻看周婷的笔记本。已经晚上十点，距离神秘短信的"24小时"警告只剩不到十八个小时。车窗被轻轻敲响，郑东的脸出现在窗外，手里拎着两杯咖啡和一个塑料袋。
"省厅的人还在局里。"郑东钻进副驾驶，递给他一杯咖啡和两个包子，"陈勇派了三个小组监视我们。"
周默咬了口包子，肉馅已经凉了，油腻地糊在喉咙里。"录像带分析得怎么样？"
"技术科的小张偷偷帮我做了声纹比对。"郑东压低声音，"录像里杜明远的声音是合成的，原声应该是陈勇。"
周默皱眉："所以最后那段审问是伪造的？"
"不全是。"郑东掏出手机，调出一段音频，"听这个。"
耳机里传来陈勇和杜志国的对话，背景有细微的电流杂音：「...杜明远手里还有备份资料...省厅已经批准了'冬眠计划'...」
"这是？"
"我在北山实验室用手机偷录的。"郑东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们提到'冬眠计划'时，陈勇说的是'处理掉'，而杜志国说的是'意外很容易安排'。"
周默反复听着这段录音。杜志国的语气冷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而陈勇的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他在害怕。
"陈勇不是主谋。"周默突然说，"他只是执行者。真正的策划者是杜志国。"
郑东点点头："问题是，杜明远在哪？如果录像里他的声音是伪造的，那他可能根本不是审问周婷的人。"
周默想起笔记本上的那句话——"杜明远不是疯子，他是唯一有良知的"。如果杜明远真的帮助周婷藏了主硬盘，那么他现在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在躲避父亲和陈勇的追杀。
"我们得找到那个'鸭子'。"周默说。
郑东刚要回答，他的手机突然亮起，是一条加密短信：「老地方，半小时。带周法医。——Y」
"赵媛？"周默认出了发信人缩写。
郑东发动车子："她在精神病院给的是真名。胆子不小。"
车子驶入夜色。周默望着窗外飞逝的霓虹，思绪回到五年前。周婷失踪前一周曾给他打过电话，说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但当时他正在处理一桩连环杀人案，只是敷衍地说周末回家再聊。那个周末，周婷再也没能回家。
"到了。"郑东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这是一家24小时洗衣店，凌晨时分空无一人。烘干机嗡嗡运转着，空气中弥漫着洗衣粉的清香。最里面的换衣间门虚掩着，郑东敲了三下，停顿，再敲两下。
门开了条缝，赵媛的脸出现在黑暗中。她比白天看起来更加憔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你们被跟踪了。"她低声说，递给他们两套衣服，"换上这个，走后门。"
五分钟后，他们穿着洗衣店工作服，从后巷上了一辆银色面包车。赵媛摘下眼镜，换了一顶棒球帽，整个人气质瞬间从研究员变成了送货司机。
"去哪？"周默问。
"见'鸭先知'。"赵媛的声音紧绷，"但他只见你一个人，郑队长得在车上等。"
郑东立刻反对："不行！万一是个陷阱——"
"如果是陷阱，你们现在已经死了。"赵媛冷冷地说，"杜志国的人监视你们三天了。"
车子在城郊一片废弃工厂区停下。赵媛领着周默穿过锈迹斑斑的铁门，进入一个看似废弃的配电室。她在一块松动的地砖上踩了三下，地面竟然滑开一个暗门。
"下去吧。"赵媛递给他一个手电筒，"他在等你。"
暗门下是一段狭窄的金属楼梯，延伸至黑暗深处。周默的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他才想起配枪留在车上了。下到尽头，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墙上贴满了照片和文件，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三台显示器，正播放着不同地点的监控画面。
一个人影背对着他，坐在转椅上。
"周法医。"那人声音沙哑，"五年了，我终于见到周婷的哥哥。"
转椅缓缓转过来，周默屏住呼吸——是杜明远，但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眼前的男人瘦得脱形，左脸有一道狰狞的烧伤疤痕，右眼浑浊发白，显然已经失明。他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手里攥着一块淡绿色的矿石。
"你的眼睛..."
"我父亲亲手弄瞎的。"杜明远苦笑，"因为他发现我在帮试验体逃跑。"
周默警惕地环顾四周："你就是'鸭先知'？"
杜明远摇头："我只是个传话的。'鸭先知'是我们给试验体取的代号——那些能在药物作用下'预见'死亡的人。"
他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显示器切换到一个监控画面——陈勇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墙上的时钟显示凌晨1:15。
"24小时内，陈勇会死。"杜明远说，"就像苏晴、林小满、刘志伟一样。"
周默上前一步："是你杀了他们？"
"我？"杜明远发出刺耳的笑声，"我是个逃犯，不是杀手。那些死亡是'冬眠计划'的一部分——清除所有知情者。"
他调出另一段录像，画面中是周婷，站在江边，手里拿着一个银色U盘。"这是你妹妹失踪前六小时的录像。"杜明远的声音变得柔和，"她把主硬盘的内容拷贝了两份，一份寄给了检察院的同学，另一份..."
"藏在'鸭子'那里。"周默接话，"'鸭子'是谁？"
杜明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出一张照片——松花江畔，一群野鸭在初春的冰面上栖息。"春江水暖鸭先知。"他轻声说，"最先感知春天到来的，永远是那些最脆弱的生命。"
周默突然明白了："试验体...那些被注射药物的人，就是'鸭子'？"
杜明远点点头："药物改变了他们的神经系统，使他们对温度、气压的变化极度敏感。每年春天江水开始解冻时，他们都会提前三天开始头痛、幻觉...就像能预知冰融一样。"
显示器突然发出警报声，一个红点在市地图上闪烁——松花江上游的水文监测站。
"开始了。"杜明远紧张地搓着那块矿石，"今年的第一场融冰。"
周默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郑东发来的紧急消息：「陈勇离开省厅，往江边去了！跟踪？」
"阻止他！"杜明远猛地站起来，"陈勇不是凶手，他是下一个受害者！"
"那谁是凶手？"
显示器切换到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正在调整某种装置。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人左手无名指上的淡绿色戒指在黑暗中微微发光。
"只有特别班成员有那种戒指。"杜明远说，"郑东没告诉你吗？他们七个人中，有一个从未退出实验。"
周默的大脑飞速运转。郑东、陈勇、杜志国、杜明远...还有三个特别班成员。谁会是坚持实验至今的疯子？
"U盘在哪？"他急切地问。
杜明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U盘，却没有递给他："周法医，你妹妹最后的话是'我哥哥会揭穿这一切'。她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什么选择？"
"复仇，还是正义。"杜明远的独眼直视他，"有些真相，一旦揭露，会让很多人陪葬。"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杜明远迅速关闭所有显示器，将U盘塞进周默手中："赵媛会带你从另一条路出去。记住，春江水解冻时，真相会浮出水面——就在'鸭子'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暗门打开，赵媛脸色苍白地冲进来："杜所长的人找到这里了！"
杜明远推着周默往另一条通道走："去找郑东，别相信任何人！特别班的人都能认出那枚戒指！"
通道尽头是一段向上的铁梯，通往地面。周默刚爬出井盖，就听见地下传来一声闷响——是消音手枪的声音。他本能地想返回，但赵媛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快走！杜明远知道会有这一天！去江边找陈勇！"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周默跑出两个街区才拦到一辆出租车。上车后，他检查了那个U盘——普通的银色外壳，侧面刻着一行小字：「致看见春天的人」。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郑东发来的定位——松花江北岸，距离发现第一具尸体不到一公里的地方。紧接着又是一条信息：「陈勇的车停在这里，但没人。岸边有脚印往冰面去了。」
周默攥紧U盘。杜明远的话在耳边回响：别相信任何人。特别班的人都能认出那枚戒指。
他突然想起一个细节——郑东从不戴戒指，但陈勇有，杜志国有...还有谁？
出租车驶过松花江大桥时，周默看见远处的冰面上有微弱的灯光闪烁。距离神秘短信的24小时期限，还剩不到十二个小时。
而第一块浮冰，已经开始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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