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调查组的审讯室比市局的更冷。周默坐在金属椅子上，双手平放桌面，看着单向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模糊的影子。已经三个小时了，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送水。
门终于打开，一个穿制服的中年女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年轻记录员。女人短发，方脸，左眉有一道疤——和陈勇如出一辙。周默立刻认出了她：方伟，特别班名单上的第五人。
"周法医。"方伟在他对面坐下，声音出奇地柔和，"抱歉让你久等。省厅对陈勇同志的牺牲非常重视。"
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淡绿色戒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周默注意到戒指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缝，里面似乎有液体流动。
"我需要医疗检查。"周默说，"体温过低。"
方伟对记录员挥挥手："去拿条毯子和热茶来。"等门关上，她向前倾身，"周默，我知道你在查'春江计划'。"
周默的肌肉瞬间绷紧。方伟笑了，那笑容让周默想起陈勇死前诡异的微笑。
"别紧张。我是陈勇的老同学，也是...知情者之一。"她转动着戒指，"'冬眠计划'已经启动，你和你妹妹知道得太多。"
"我妹妹已经死了。"周默的声音像冰。
"是啊，多可惜。"方伟叹气，"她那么聪明，发现了林绍华的小秘密。"她突然压低声音，"但你知道吗？林绍华也死了，死得很惨。杜明远才是真正的疯子，他杀了林绍华，继续用活人做实验。"
周默盯着她的眼睛："郑东说林绍华没死。"
"郑东？"方伟冷笑，"那个叛徒？他早就被药物搞坏了脑子。"她拿出一部手机，播放一段视频——郑东站在江边，手里拿着枪，画面远处是陈勇跪在冰上的身影。
"这是..."
"一小时前的监控录像。"方伟说，"郑东杀了陈勇，还想杀你。冰层断裂不是意外，是他安排的。"
周默盯着视频。画面上的郑东确实举着枪，但角度问题看不清是否开枪。而且时间不对——郑东救他时明明在对岸。
"伪造的。"周默说。
方伟收起手机："信不信由你。问题是，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加入'冬眠计划'，或者像陈勇一样'意外'死亡。"
门再次打开，记录员端着茶进来。方伟站起身："考虑一下。一小时后我回来听答案。"
她离开后，周默检查了那杯茶——杯底有未溶解的白色粉末。他没喝，而是将茶倒进袖子里的手帕中。
墙上时钟指向凌晨四点。周默估算着时间，郑东应该已经发现他被带走了。如果方伟说的是真的，郑东会有危险；如果是假的...那郑东本身就是危险。
审讯室突然断电，陷入黑暗。几秒钟后，应急灯亮起，门锁发出咔哒一声。周默轻轻推门——开了。
走廊空无一人，监控摄像头全部熄灭。地上用荧光笔标着一个箭头，指向安全出口。周默犹豫片刻，跟着箭头走去。
安全通道尽头停着一辆黑色SUV，车窗降下，露出郑东紧绷的脸："上车！快！"
车子疾驰在凌晨的街道上。郑东不停地看后视镜："他们给你下药了？"
"没喝。"周默盯着郑东的侧脸，"方伟给我看了你杀陈勇的视频。"
郑东猛打方向盘拐进一条小巷："放屁！方伟三年前就死了，癌症。刚才那个是冒牌货。"
他从兜里掏出U盘扔给周默："我破解了加密部分。林绍华确实没死，他才是'鸭先知'的原型——第一个试验体，也是实验的创始人。"
周默插入U盘，屏幕上显示出一份精神病院记录：林绍华，男，45岁，原军区生物武器研究所首席科学家。诊断结果：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伴有夸大妄想。特殊能力：能准确预测地震和天气变化，误差不超过12小时。
"军方发现他的大脑结构与常人不同。"郑东说，"松果体异常发达，能感知地磁变化。他们想复制这种能力，于是有了'春江计划'。"
文件最后是一张照片：年轻的林绍华站在七个年轻人面前，给他们戴上那种淡绿色戒指。七个年轻人中，周默认出了陈勇、杜志国、郑东和杜明远。
"我们七个是他挑选的'完美受试体'。"郑东的声音充满苦涩，"他说我们基因里有特殊的受体，能适应稀土化合物。"
车子驶入一个废弃工厂区。郑东停下车，转向周默："问题是，实验失败了。药物确实增强了我们的感知能力，但代价是..."他摘下眼镜，右眼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淡绿色，"...不可逆的脑损伤。杜明远第一个发现这点，他试图销毁实验数据，被林绍华打成重伤。"
"那后来..."
"林绍华宣称杜明远精神失常，把他关进北山。"郑东重新戴上眼镜，"但杜明远逃了出来，继续暗中破坏实验。五年前，他帮助周婷偷出了关键数据。"
周默想起妹妹录像中的话："她说把资料寄给了检察院的同学..."
"资料被拦截了。"郑东启动车子，"但周婷很聪明，她做了备份。杜明远说她把主硬盘藏在了'鸭子'那里。"
"什么是'鸭子'？"
郑东没有立即回答。车子驶入一条黑暗的小路，最终停在一栋破旧的二层小楼前。门口挂着"松花江水文观测站"的牌子，但显然已经废弃多年。
"这里。"郑东下车，"'鸭子'就在这里。"
观测站里堆满了老旧设备，墙上贴满了松花江历年水文数据图。郑东领着周默来到地下室，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后是一个小型实验室，中央放着一个透明水槽，里面游动着十几只野鸭。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给它们喂食。
"来了？"那人转过身，周默倒吸一口冷气——是赵媛，但她的左眼和郑东一样，呈现出不自然的淡绿色。
"你是..."
"第七号试验体。"赵媛微笑，"也是唯一成功的'鸭子'。"
郑东走到水槽边："林绍华发现，某些野鸭的神经系统能天然感知稀土化合物。赵媛是唯一一个人类受试体，基因突变使她能够适应药物而不产生严重副作用。"
赵媛递给周默一份文件："你妹妹的主硬盘就在这里，但我们无法解密。需要特别班成员的生物特征识别。"
文件上是周婷手写的笔记：「最终密码存储在第七人的戒指中。只有春江知道答案。」
"林绍华的戒指。"郑东解释，"那枚戒指里有他的DNA样本，是最终密钥。但他在五年前那场'车祸'后就消失了。"
周默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调出方伟的照片："今天冒充方伟的人戴着这种戒指。"
赵媛和郑东交换了一个眼神："是陷阱。"赵媛说，"林绍华在引我们出去。"
"不，是机会。"周默仔细回忆那个戒指的细节，"她转动戒指时，我看到里面有液体流动。如果是DNA样本..."
外面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郑东迅速关闭实验室的灯，示意他们安静。透过地下室的通气窗，能看到三辆黑色轿车停在观测站外，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包围了建筑。
"省厅特别行动组。"郑东咬牙，"妈的，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赵媛迅速打开一个隐藏的保险箱，取出一个银色硬盘："周法医，带着这个走。下水道通向后山，那里有辆车。"
"你呢？"
"我是'鸭子'。"赵媛的微笑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我能感知他们的到来，就像感知春天的第一块浮冰。"
郑东已经掀开地板上的暗门："老周，快走！"
周默犹豫片刻，接过硬盘："一起走。"
"不行，我得引开他们。"郑东掏出枪，"记住，找到林绍华的戒指，解密硬盘。真相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楼上传来破门声。赵媛推了周默一把："走！你妹妹用命换来的资料，不能白费！"
周默钻入下水道，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郑东和赵媛并肩站在实验室门口，两人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相同的淡绿色光芒。
下水道恶臭难闻，周默屏住呼吸向前爬行。远处传来几声闷响，像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声。他强迫自己继续前进，硬盘紧紧攥在胸前。
半小时后，周默从一处排水口钻出，已经身处后山树林中。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中，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不远处。
钥匙插在点火器上。周默发动车子，后视镜里，观测站的方向升起一缕黑烟。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硬盘拿到了？很好。48小时倒计时继续。下一个是郑东，最后是你。游戏该结束了。——鸭先知」
紧接着是第二张照片——方伟倒在地下室，额头一个血洞，她的戒指不见了。照片角落，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拿着那枚淡绿色的戒指，戒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春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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