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试验体?"周默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收紧,那条署名为"鸭先知"的短信像毒蛇般盘踞在视线里。
赵媛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拉开船舱壁上一个隐藏的暗格,取出一台老式显像管显示器。屏幕闪烁几下,显示出一份泛黄的档案照片——一个穿着七十年代军装的年轻人站在某军事基地前,左眉上有一道疤痕。
"林绍华?"周默皱眉。
"不,这是他父亲林卫国。"赵媛调出另一张照片,同样的面孔,但穿着白大褂,"1975年,他在大兴安岭某秘密基地主持'候鸟计划',试图培养能预知苏联核打击的人体雷达。"
两张照片并列,周默注意到年轻时的林卫国眼中已有那种标志性的狂热。他的右手搭在一个瘦弱少年肩上,少年低着头,只能看到苍白的下巴。
"这就是零号?"
赵媛点头:"唯一存活下来的试验体,真实姓名已不可考,档案里只称他为'雏雁'。"她调出一段模糊的录像,"看这个。"
黑白画面上,少年被固定在一张金属椅上,头部连接着数十根导线。当工作人员展示一张西伯利亚地图时,少年突然抬头——那双眼睛即使在低画质录像中也清晰可辨:左眼正常,右眼呈现出病态的淡绿色。
"他预测了三天后的一场边境冲突,准确到经纬度。"赵媛的声音发紧,"但实验有副作用...被试者会逐渐丧失人性认知,最终变成纯粹的环境感应器。"
周默想起杜明远笔记本上那句话:"完美的恐惧剥离状态"。原来林绍华是在复刻父亲的实验。
"零号和'鸭先知'有什么关系?"
"林绍华把他作为'春江计划'的蓝本。"赵媛关闭显示器,"但零号在1983年逃跑了,带走了一批原始实验数据。三十年后,林绍华在松花江边重新发现了他的踪迹——通过一系列无法解释的天气预测帖。"
她调出一张网页截图:某个气象论坛上,用户"江畔观鸭人"连续三年准确预测了松花江开江的精确时刻,误差不超过十分钟。
"这就是'鸭先知'名字的由来。"赵媛指向发帖日期,"周婷失踪前一天,这个账号发了最后一帖:'春江水暖,血染冰层'。"
周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掏出那把从老宅找到的小钥匙:"邮局信箱里有什么?"
"不知道。但肯定被盯上了。"赵媛递给他一部老式诺基亚手机,"用这个,没GPS。现在兵分两路——我去查零号的最新踪迹,你取完资料后到江心岛废灯塔汇合。"
周默接过手机,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当他抬头时,赵媛已经掀开船舱地板,露出一个潮湿的暗道:"通往下水道系统,能避开码头监控。"
"等等,"周默拦住她,"为什么零号现在现身?"
赵媛的独眼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幽光:"因为'天鹅计划'需要他。杜志国的人虽然拿到了数据,但不知道如何激活第二阶段——只有零号掌握着原始配方。"
下水道的气味像腐烂的金属。周默弯腰前行,手电筒光束扫过爬满苔藓的墙壁。每隔几百米就能看到"松花江水文监测"的铭牌——这些隧道显然是"春江计划"早期修建的秘密通道。
四十分钟后,他从一个检修井爬出,身处江北区邮政支局后巷。邮局刚开门,几个老人正在排队寄信。周默压低帽檐,径直走向417号信箱。
钥匙插入锁孔时,他的后颈汗毛突然竖起——太顺利了。信箱门弹开,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周默迅速将它塞进内衣口袋,转身走向洗手间。
隔间里,他小心拆开信封。里面是三样东西:一张存储卡、一份手写名单,以及周婷学生证的塑封照片。名单标题是《潜在适配体筛查结果》,下方列着十二个名字,其中三个被红笔圈出:
【郑东(37%匹配度)】
【杜明远(41%匹配度)】
【周默(89%匹配度)】
周默的呼吸停滞了。89%?他的目光移到备注栏,周婷的笔迹写道:"家族基因相似性导致异常高匹配,需复核。"
隔间门突然被敲响。"警察临检。"一个男声说,"请出示身份证。"
周默迅速将物品塞回信封,藏进鞋垫下方:"稍等。"
他推开隔间窗,踩着马桶水箱翻出窗外。后院停着几辆邮车,周默钻进最近的一辆货厢。透过缝隙,他看到两个穿制服的人冲进洗手间,但制服肩章的反光不对——不是警徽,而是某种研究所标志。
邮车二十分钟后启动。周默在第一个红灯跳下车,拐进一家网吧。最角落的机器,他插入存储卡。
视频画面是周婷在图书馆的监控室。她放大一段录像: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科技书架前翻阅资料,偶尔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当他转身时,帽子下的右眼闪过淡绿色光泽——但最让周默震惊的是他的面容。
虽然多了皱纹和疤痕,但那分明是年老的林卫国,本该死去多年的人。
"零号..."周默喃喃道。视频日期显示这是周婷失踪前一天拍的。
最后一段录像中,周婷对着镜头快速说道:"哥,如果看到这个,说明我失败了。'适配者'不是随机筛选的,他们专找试验体的血亲。零号在找完美的'天鹅',而你是候选之一。杜明远会帮你,但不要完全信任他,他体内仍有药物残留。记住,春江..."
视频戛然而止。周默拔出存储卡,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想起父亲当年离奇的脑溢血死亡,想起自己总能预感天气变化的怪异直觉...
网吧玻璃门外,一个穿风衣的身影驻足。周默低头假装玩游戏,余光看到那人左手的淡绿色戒指。当风衣人推门而入时,周默从后门溜出,冲进一条小吃街。
诺基亚手机震动。陌生号码:「你以为看懂了吗?名单上还有第九个名字没显示。问问杜明远关于"交叉感染"的事。——鸭先知」
周默僵在原地。发信人怎么知道他在看名单?除非...他猛地摸遍全身,在学生证照片背面发现一个微型射频标签。
"该死!"他捏碎标签,钻进一家二手服装店,换了全套衣裤。但当他查看新手机时,一条彩信已经传来:他在邮局洗手间的监控截图,红圈标注着他藏信封的动作。
附言:「江心岛灯塔,一个人来。带名单换你妹妹的遗骨。——鸭先知」
周默攥紧手机。理智告诉他这是陷阱,但照片角落里那个熟悉的红绳手链——周婷失踪时戴的那条——让他血液凝固。
他需要盟友,但郑东已死,赵媛行踪不明,杜明远生死未卜...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周默深吸一口气,按下拨打键。
"喂?"接电话的是个女声。
周默愣了一秒:"苏茜?"
"周法医?"对方呼吸急促,"赵媛出事了!她在江心岛等您时遭遇伏击,现在藏在灯塔下的礁石洞里。杜明远也在,但他情况不好...药物反噬..."
"什么药物?"
"他们给试验体打了激活剂!"苏茜的声音突然中断,电话那头传来打斗声和一声枪响。通话切断前最后一句话是个男声说的:"名单上的第九人是你父亲,周法医。"
周默站在街边,三月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他摸出那张适配者名单对着阳光细看——在纸张边缘,有一行极浅的水印字迹:「周志远(已故),匹配度92%」。
父亲的名字。
远处江面上,今年第一艘破冰船开始作业。钢铁船身碾碎浮冰的轰鸣声,像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