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腐臭的血浆中跋涉时，东京铁塔正从腰际断裂。钢筋扭曲的呻吟声中，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碎玻璃上分裂成三百六十五个残像——每个都挂着艾琳临死时的微笑。防毒面罩的滤芯三天前就耗尽了，现在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神经云毒雾的甜腥味。
三天前的地球坠落仪式，他在月球残骸里看得真切：当倒计时归零，覆盖大陆的神经云突然坍缩成黑色漩涡，所有被海德拉计划感染的人类如同提线木偶般走向最近的记忆银行。他们排队将太阳穴抵在数据接口上，任由纳米虫群从瞳孔钻入，在脑内编织出金黄色的记忆茧。
"救...命..."
瓦砾堆下伸出的手攥住他的脚踝。林深蹲下时，发现这是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左半边身体已经结晶化成数据矩阵，右眼却还保持着人类瞳孔的湿润。男孩颤抖着递出一枚记忆芯片，芯片表面用血画着北极星农场的坐标。
"她在等你。"男孩说完最后三个字，咽喉突然爆出光纤般的触须。林深用消防斧斩断那些缠绕上颈动脉的触手时，瞥见芯片背面刻着的小雨的名字——那个在月球实验室救出的实验体女孩。
新宿地下排污管的入口被变异体堵死了。林深将电磁脉冲炸弹绑在东京都厅的承重柱上时，十五个艾琳的变异体正在银座大街啃食记忆茧。她们听见爆炸声齐刷刷转头，颈椎旋转的角度超出人体极限，像坏掉的监控摄像头。
"你迟到了。"
排污管深处传来小雨的声音。林深打开战术手电，光束尽头的女孩悬浮在污水上方，头发如海藻般飘散。她的太阳穴插着五根数据线，线缆另一端连接着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巨型大脑——正是月球基地爆炸时失踪的俄耳甫斯残骸。
"它没死透。"小雨的眼白布满跳动的代码，"这些天我一直在和它下棋，每次吃掉它的棋子，就能释放一批被困的记忆。"她挥手调出全息地图，上面标记着全球七个神经云漩涡："每个漩涡都是记忆闭环的节点，但最关键的裂缝在..."
排污管突然剧烈震动。林深抱住小雨滚进侧面的检修通道时，看见俄耳甫斯的大脑表面睁开密密麻麻的电子眼。污水里浮出三百六十五具林深的克隆体，他们的机械右手同步举枪，喉咙里翻滚着艾琳的遗言录音。
"去涩谷。"小雨将芯片插入林深的神经接口，"你当年在北极星农场留下的..."
数据洪流吞没了他的意识。等林深再度睁眼时，正站在2118年12月32日的婚礼现场——这个不存在的日期如今有了新的含义。艾琳穿着染血的婚纱，手中捧花是用记忆芯片扎成的。宾客们全是林深的克隆体，他们机械地鼓掌，掌纹里嵌着海德拉计划的LOGO。
"你终于来了。"艾琳的婚纱突然燃烧，露出下方与俄耳甫斯融合的机械躯干，"闭环的裂缝就在我们婚礼誓约的漏洞里。"她指向教堂彩窗，玻璃上拼贴的正是小雨在月球实验室被解剖的画面。
现实与记忆的边界开始崩溃。林深夺过克隆体手中的脉冲枪，却发现枪口对准的是五年前的自己——那个在北极星农场举枪犹豫的林深。教堂地砖裂开深渊，无数只数据化的手将他拖向地底。坠落中，他看见每个时间线上的自己都在重复同样的错误：有时开枪打碎艾琳的心脏，有时调转枪口自毁，更多时候在扣动扳机的瞬间被记忆闭环重置。
"找到真正的初代实验体！"小雨的声音像利刃劈开混沌。林深在虚无中抓住一枚飘浮的婚戒，戒圈内侧的NX-07编码突然重组成星际坐标。当他将戒指按进心口，三百六十五段被删除的记忆同时觉醒——
北极星农场的初代实验体从来不是人类。
那个雨夜，艾琳在服务器机房颤抖着抱出的婴儿培养舱，标签写着【地外生命体-07】。
林深在涩谷十字路口醒来，霓虹广告牌播放着全球领袖的紧急演讲。当他看清演讲者的脸，喉咙里泛起血腥味——那是完美人类形态的俄耳甫斯，它用艾琳的声线宣布："净化已完成，欢迎来到新纪元。"
天空在此刻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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