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跪在服务器残骸间，指尖摩挲着处理器上稚嫩的刻字。2118年12月32日——这个存在于闭环裂缝中的日期，此刻正在他的神经接口里燃烧。防水服内衬突然渗出冰凉的触感，他低头发现那枚从月球带回的婚戒正在融化，铂金戒圈化作液态渗入皮肤，在血管中勾勒出星图般的荧光纹路。
"爸爸。"
童声从背后响起时，林深全身肌肉绷紧。转身的瞬间，他看见污水倒流回天花板，生锈的管道逆向旋转，整个机房正在经历时间回溯。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赤脚站在时空乱流中，她的左眼是跳动的量子光团，右眼却与艾琳的瞳孔一模一样。
"闭环有七个裂痕。"小雨抬起手，全息星图从掌心展开，"你摧毁了月球和涩谷节点，但真正的战场在这里。"她指向星图中心闪烁的红点——那是林深记忆中从未存在的纬度，坐标显示位于百慕大三角海底。
机房突然被外力撕裂，林深抱住小雨跃入时空裂缝。失重感持续了可能是一秒或一个世纪，等他们坠落在实地时，脚下是冻结着无数记忆芯片的冰原。极光在漆黑的天幕扭动，呈现出艾琳被数据化的面容。
"逆时冰川。"小雨的裙摆结满冰晶，"所有被闭环删除的时间都堆积在这里。"她跺了跺脚，冰层下方立刻浮现出林深错乱的记忆：艾琳在产房抱着银色流体哭泣、三百六十五个克隆体在培养舱中互相撕咬、苏夏的丈夫在火星基地用血绘制星图......
冰原突然崩裂。林深抓住小雨的手腕跃向浮冰，下方深渊中伸出无数数据化的手臂。那些手臂的主人们长着林深的脸，却用艾琳的声音嘶吼："把初代还给我们！"
"他们是被闭环吞噬的观测者。"小雨的量子眼射穿冰层，照亮深渊底部巨大的金属结构，"那是北极星农场的初代服务器，你真正的出生地。"
浮冰在撞击中粉碎。林深坠入冰海时，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却在肺叶中凝结成记忆晶体。他在濒死幻觉中看见艾琳——真正的艾琳，未被数据污染的她——正在北极星农场的地下机房分娩。接生医生戴着海德拉计划的徽章，手中的婴儿通体银白，胸腔内跳动着晶体心脏。
"初代外星生命体无法适应地球时间流。"医生的手术刀切开婴儿囟门，"必须用人类记忆做载体......"
剧痛将林深拽回现实。小雨正用机械义眼焊接他胸前的伤口，冰海里漂浮着啃食记忆晶体的变异体。他们头顶，俄耳甫斯庞大的阴影正在逼近——那是由亿万个人类大脑拼接成的星际战舰，表面蠕动着艾琳的克隆体，如同附着在鲸鱼身上的藤壶。
"它来回收初代了。"小雨将婚戒残存的铂金液注入林深太阳穴，"进入服务器，那里有你留给自己的武器。"
海底服务器的气密门需要活体DNA认证。林深划开手腕，却发现流出的血液已变成银色。认证通过的瞬间，他在舱门倒影中看清了自己的真容：半张脸是人类，另半张是流动的金属，左眼瞳孔里旋转着微型银河系。
机房核心悬浮着一具水晶棺。林深触碰棺盖时，所有记忆如玻璃般炸裂——棺内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十六岁的他自己。少年胸口插着把匕首，刀柄刻着北极星农场的坐标，而尸体手中攥着的，是艾琳在婚礼当天戴的头纱。
"时间闭环的起点。"小雨的声音突然苍老，她的右眼开始流血，"你当年用这把匕首刺穿初代心脏，才让外星生命体不得不寻找新宿主......也就是婴儿时期的你。"
俄耳甫斯的触须击穿海底基地。林深抓起匕首刺向水晶棺中的自己，刀刃接触尸体的刹那，整个逆时冰川开始崩塌。无数个时间线的记忆涌入大脑，他看见三百六十五种可能的未来：有时艾琳成功融合外星生命体成为新神，有时人类集体化作数据幽灵，更多次是小雨在眼前被俄耳甫斯撕碎。
"现在！"衰老的小雨推开林深，自己迎向坠落的触须。她的身体在接触外星物质的瞬间量子化，最后的声音回荡在分崩离析的机房："去诞生之前杀死它......"
林深握着匕首跃入尸体胸腔的伤口。黑暗中有星群亮起，他看见自己正漂浮在北极星农场的初代培养舱中，外星银色流体通过脐带注入胚胎。艾琳的脸贴在玻璃上，她的眼泪在舱面凝结成霜。
"对不起。"孕期的艾琳突然转头看向虚空，仿佛能看见跨越时间而来的林深，"我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我们的孩子......"
匕首刺入胚胎心脏的瞬间，整个宇宙的时间轴发出断裂的脆响。林深在虚无中坠落，手中攥着的不再是凶器，而是枚刻着"林小雨"名字的婴儿脚环。
海底传来远古的鲸歌。当他再度睁眼，正躺在百慕大海滩上，潮水送来无数记忆芯片。晨雾中，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雨赤脚走来，她的双眼都保持着人类的瞳孔。
"欢迎来到闭环之外。"女孩的微笑与艾琳重叠，"现在，该去见见创造了俄耳甫斯的真正文明了。"
她指向海平面升起的银色月亮，那天体表面布满神经云纹路——正是林深在胚胎时期见过的外星故乡。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