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炼心（上）

太极殿前的青铜獬豸像被雨水洗得发亮。沈明烛拖着十斤重的镣铐走上玉阶时，铁链在石板上刮出细小的火花。满朝文武的目光都钉在她手中那个竹笼上——里头传来青蛙的鸣叫，在肃穆的朝堂上显得格外刺耳。

"民女请奏。"她的声音清亮得像划破晨雾的剑，"《彦律·医典》规定女子不可执刀，却未禁止女子识得自身肌骨。"

崔玉容的七宝护甲掐断了麈尾柄："荒唐！女子岂能..."

萧承凛突然抬手。玄铁扳指敲在龙案上的声响，让所有人想起五年前他处决叔父时的同一动作。"准。"

当沈明烛用金钗划开青蛙腹部时，太医院首座突然踉跄后退——那手法精准复刻了《黄帝内经》失传的"金刀探穴术"。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竟用镣铐铁链蘸墨，在宣纸上画出青蛙神经系统的完整图谱。

"诸位大人请看。"她举起还在跳动的蛙心，"这与你们妻子的心脏结构毫无二致。"染血的手指突然指向崔玉容，"包括皇后娘娘。"

殿角传来绢帛撕裂声。青鸢伪装的小太监正用炭笔记录每位大臣的反应，其中刑部尚书盯着蛙心的眼神，活像看见自己难产而亡的发妻。

#断剑立誓

谢无锋的青铜剑插在刑部门前时，剑穗上系着半本烧焦的《女医杂记》。过往官员纷纷绕行——剑身入地三寸，周围青砖裂出蛛网般的纹路，正是江湖上最重的"血誓"。

"谢某愿代沈姑娘受黥刑。"他撕开衣襟露出胸膛，那里已有三道陈年剑痕，"但请诸君看清楚了。"剑尖挑开《彦律》竹简，"永昌七年修订时，这行'女子不得习医'的字迹，与上下文墨色不同。"

老丞相的胡子剧烈颤抖。他认出那是自己当年被迫添上的条款，而墨中掺的朱砂，正是崔氏一族把控的辰州矿所产。

沈明烛赶到时，谢无锋正用断剑划开面颊。鲜血顺着青铜剑的铭文流淌，竟显现出隐藏的八个篆字："悬壶济世，不分牝牡"。

"傻子。"她夺过断剑割下一缕头发，缠在剑柄破损处，"知道吗？青铜器破损后会产生 electrochemical corrosion（电化学腐蚀）..."突然改用官话，"就像某些铁律，裂得越狠，锈得越快。"

羽林卫的刀光逼近时，谢无锋突然将她护在身下。这个动作让他后颈的旧伤暴露在阳光下——那是个精致的"宫"字烙痕，与太医令之女被沉塘前留下的印记一模一样。

#三日棋局

萧承凛在第三十六个时辰落下黑子时，冰晶吊坠的裂痕已蔓延到心口。沈明烛的白子围成的不是阵型，而是精确的人体器官分布图。

"陛下输了。"她指尖的白子滴着血——那是用指甲生生掐出来的，"输卵管左右各一，就像这棋盘该有两处活眼。"

帝王突然掀翻棋枰。玉石棋子叮叮当当滚过金砖地面，其中一颗黑子撞开了暗格，露出里面泛黄的《皇嗣脉案》。沈明烛眼尖地瞥见"今上"条目下写着："寒冰玉阶所蚀，精元有亏，嗣艰。"

"朕许你太学教职。"萧承凛的声音像淬火的玄铁，"但每月朔望，需入宫为太后诊脉。"

沈明烛弯腰拾棋时，发丝扫过帝王手背。藏在袖中的青蛙从她怀里跳出，正落在《皇嗣脉案》上。小东西的心脏透过半透明的皮肤跳动，与帝王腕间脉搏形成奇妙的和鸣。

"成交。"她捉住青蛙放进冰晶盏，"不过民女有个条件。"沾着水汽的手指在案几上画了个∞符号，"太学需允许女子旁听，哪怕...只能站在窗外。"

#地下火种

青鸢的娘子军第一次集结是在染坊地窖。十二架织机改装的武器架上，排列着用梭镖改造的长矛。最暗处的染缸里泡着沈明烛设计的图纸——火铳构造图用明矾水绘制，只有在靛蓝染液中才会显现。

"崔家掌控的辰州矿，出产的不止朱砂。"青鸢用铜簪挑开黏土模型，露出里面的汞矿石，"还有这个。"她展示着小瓷瓶里的银色液体，"姑娘说这叫 mercury（水银），能造最厉害的天文仪。"

突然有婴儿啼哭从暗道传来。抱着孩子的寡妇抖开包袱，里面是绣满星图的襁褓——每个星座位置都用暗线标注着火器零件尺寸。沈明烛接过婴儿时，发现孩子掌心有个淡淡的"明"字胎记，与她穿越那日实验室爆炸前正在批改的作业本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小心！"谢无锋的青铜剑突然击落飞来的弩箭。羽林卫的火把照亮地窖入口时，青鸢已经拉下机关。染缸翻转，将全部图纸冲入地下暗河。水流带着靛蓝与明矾的混合液，在石壁上蚀刻出永不消退的《不器学堂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