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蒙特伊街14号

第十三章 蒙特伊街14号

巴黎的雨下了一整夜，林听夏站在蒙特伊街14号的铸铁大门前，钥匙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这是一栋19世纪的老公寓，门牌上的金漆早已剥落，门廊的阴影里堆着几个空酒瓶和烟蒂。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艰涩的摩擦声，仿佛这扇门多年未曾开启。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狭窄楼梯，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听夏打开手机照明，光束照亮了楼梯扶手上干涸的血迹——那血迹呈拖拽状，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

地下三层只有一扇门，厚重的金属门上装着生物识别锁。林听夏试着将钥匙插入侧面的机械锁孔，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但门纹丝不动。正当她准备再次尝试时，识别屏突然亮起蓝光，一行法文提示浮现："请输入声纹密码"。

她想起澜秋弹奏的《葬礼进行曲》，那段急促的旋律。犹豫片刻，她哼出记忆中的曲调。识别屏闪烁几下，转为绿色："声纹验证通过"。

门缓缓滑开，露出一个令人窒息的场景。

这是一个约五十平米的地下室，四面墙贴满医疗档案和脑部扫描图。中央的手术台上固定着束缚带，台面残留着可疑的褐色污渍。角落里摆着一台老式钢琴，琴键上放着几支注射器和已经开封的药瓶。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左侧的玻璃陈列柜——里面整齐摆放着十几个玻璃罐，福尔马林液体中漂浮着不同发育阶段的人类胚胎。每个罐子上都贴着标签："SW-1号实验体"、"SW-2号实验体"...直到最新的"SW-15号"。

林听夏的胃部剧烈翻涌，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向房间另一端的档案柜。最上层的抽屉贴着"叶澜秋/叶挽秋"的标签，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病历和几张脑部PET扫描图。

"2007年7月22日，患者SW（叶澜秋）从三楼坠落，右额叶受损，出现逆行性遗忘..."

"2009年3月，通过电休克治疗成功植入虚假记忆，患者目前确信自己是叶挽秋..."

"2014年6月，海马体抑制实验取得突破性进展，患者对音乐的记忆能力保留，但情感联结被成功抹除..."

林听夏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翻开最后一页报告，上面是三个月前的记录："克隆体SW-15号出现排异反应，需立即获取SW的卵子进行基因修复。如SW继续抗拒，建议实施全脑白质切除术以获取未受污染的组织样本。"

报告末尾的签名龙飞凤舞：Dr. Li Shiyan。

李诗妍。

这个名字像一记重锤击中林听夏的太阳穴。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倒了身后的标本架。一个玻璃罐滚落在地，福尔马林液体四溅，里面的胚胎组织滑到她脚边——那已经是一个成形的胎儿，右手手指异常修长，是钢琴家的手。

地下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远处传来电梯运行的嗡鸣。林听夏迅速将几份关键档案塞进口袋，正准备离开时，钢琴上的一个老式录音机突然自动启动。

"你终于来了。"录音机里传出澜秋的声音，比视频中更加虚弱，"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母亲已经发现这里了。快走，但走之前，弹一下中央C键。"

电梯的嗡鸣声越来越近。林听夏冲到钢琴前，按下中央C键——琴键下方弹出一个暗格，里面是一支注射器和一小瓶透明液体，标签上写着"记忆增强剂-原型"。

"这是周医生研发的药剂，能暂时抵抗母亲的神经抑制剂。"录音继续播放，"注射后你会有24小时的清醒时间，足够找到游艇上的克隆体培养舱。记住，真正的证据在..."

录音突然被刺耳的干扰音打断，电梯已经停在了这一层。林听夏迅速将药剂藏进袖口，闪身躲到档案柜后方。

金属门滑开，高跟鞋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踏入房间。透过柜子的缝隙，林听夏看见李诗妍穿着白大褂，手里把玩着一支镇静剂注射器。她的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衣的保镖，正用手电检查房间的每个角落。

"温度感应显示这里有人。"一个保镖低声说。

李诗妍走到钢琴前，手指抚过刚才林听夏按过的琴键："澜秋还是这么喜欢玩小把戏。"她突然弯腰，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微型摄像头——原来那里除了药剂还藏着别的设备。

"叶阿姨猜得没错，她果然把密码告诉了林听夏。"李诗妍对着摄像头微笑，"可惜啊，你们以为周医生是盟友？他三年前就被我们收买了。"

林听夏的血液瞬间凝固。

"把监控调出来，看看我们的小朋友躲在哪里。"李诗妍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的愉悦，"叶阿姨特别交代，要留活口——新的克隆体正好需要健康的卵子。"

手电光束扫过档案柜的瞬间，林听夏摸到了口袋里的玻璃碎片——那是刚才打碎的标本罐。她看准时机，将碎片朝房间另一端的医疗推车掷去。推车翻倒的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趁机冲向消防通道。

"抓住她！"李诗妍的尖叫声在身后响起。

林听夏在迷宫般的地下通道中狂奔，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拐角处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她来不及刹车，直直撞进对方怀里——

那是一个穿清洁工制服的老妇人，浑浊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无声地指向一条隐蔽的通道："直走，第三个通风口，能通到地铁站。"

林听夏来不及思考这意外的帮助，顺着指引钻入通风管道。狭窄的金属管道内壁布满灰尘，她的手掌和膝盖很快被磨出血痕。身后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愤怒的法语咒骂。

当林听夏从通风口爬出时，发现自己站在地铁隧道的检修平台上。一列即将进站的列车带来刺眼的光亮，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混入拥挤的车厢。

列车启动的瞬间，她透过窗户看见李诗妍和保镖冲上月台，后者正对着对讲机说着什么。林听夏蜷缩在车厢角落，颤抖着取出那支"记忆增强剂"。针头刺入手臂的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痛沿着神经直冲大脑，紧接着是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她看见十二岁的叶挽秋在琴房偷偷哭泣，看见十六岁的"叶挽秋"手臂上的针孔，看见灯塔里那架钢琴内部刻着的"救救我"...最后浮现的是澜秋在视频里说的话："真正的证据在音乐里。"

地铁隧道的光影在车窗上飞速流转，林听夏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掏出手机，播放那段未听完的录音——在刺耳的干扰音中，隐约能辨认出三个钢琴音符：降A、C、E。

这是《骷髅之舞》的主旋律，也是叶家私人游艇"Sirène"的保险箱密码。

列车驶入黑暗的隧道，车窗倒影中，林听夏看见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丝冷笑——那表情竟和游艇上的"叶挽秋"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