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

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敲击。宋亚轩坐在书桌前，盯着手机屏幕——严浩翔已经三天没有回复任何消息了。社交媒体上流传的那些视频和照片却越来越多：严浩翔和他父亲的冲突、乐队获奖的瞬间、大巴上他们依偎而眠的画面...所有这些被配上各种耸动的标题，在校园论坛和朋友圈疯传。

手机震动起来，宋亚轩急忙查看，却是父亲发来的消息："已经安排好转学手续，下周去新学校报到。"

宋亚轩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如何回复。自从照片事件和严浩翔父亲闹校后，宋父的态度从愤怒转为决绝——必须立刻转学，切断与严浩翔的所有联系。

"亚轩，"母亲轻轻推开房门，"校长打电话来，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宋亚轩抬起头，"事情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我们只是朋友。"

母亲叹了口气，坐在床边："那张照片...确实容易让人误解。再加上严浩翔父亲那天的表现..."

"所以他父亲的行为要归咎于他？"宋亚轩的声音提高了，"这不公平！"

"生活从来不公平。"母亲平静地说，"校长只是希望平息风波。期末考试在即，保送评选也快开始了，你父亲—"

"父亲，父亲，永远是父亲的决定！"宋亚轩站起来，双手发抖，"我的感受算什么？严浩翔又算什么？"

母亲惊讶地看着他——宋亚轩很少这样情绪失控。她伸手想抚摸儿子的肩膀，但宋亚轩躲开了。

"我需要出去走走。"宋亚轩抓起外套。

"外面在下雨！"

宋亚轩已经冲下楼，踏入雨幕中。冰凉的雨水立刻浸透了他的衣服，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他没有带伞，也不需要伞——此刻他渴望雨水冲刷掉一切：父亲的期望、学校的流言、那些他无法定义的感情...

转过街角，宋亚轩不自觉地走向学校。周末的校园空无一人，铁门紧锁。他站在雨中，望着教学楼那些黑洞洞的窗户，回忆起与严浩翔初遇的情景——那个翻墙而入的叛逆少年，谁能想到他会成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宋亚轩掏出来，看到是张真源发来的消息："找到浩翔了。他在音乐教室。状态很差。"

宋亚轩的心跳加速。音乐教室？周末应该锁门了才对。他看了看围墙——雨水让砖墙变得湿滑，但他顾不得这些了。抓住墙头的铁栏杆，他费力地攀爬上去，跳进校园内。

教学楼侧门果然没锁——可能是清洁工疏忽了。宋亚轩蹑手蹑脚地走进去，黑暗中熟悉每一寸空间的他无需开灯也能找到路。三楼的音乐教室门缝下透出一线微光，还有隐约的吉他声。

宋亚轩轻轻推开门。音乐教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严浩翔坐在角落的地板上，抱着吉他，身边散落着几个空饮料瓶。听到门响，他抬起头，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

"谁让你来的？"严浩翔的声音嘶哑。

"张真源说你在这里。"宋亚轩站在门口，雨水从他发梢滴落，"三天了，你一条消息都不回。"

严浩翔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琴弦："我们不该见面。"

"为什么？因为那些无聊的谣言？"宋亚轩走近几步，"我以为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我是不在乎！"严浩翔猛地抬头，"但你不一样！你有前途，有未来，不应该被我拖累！"

宋亚轩从未见过这样的严浩翔——眼睛布满血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活力。他蹲下身，与严浩翔平视："你不是拖累。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是那个只会死读书的机器人。"

严浩翔别过脸："看看现在的局面。你被要求转学，我的父亲在全校面前出丑，我们的乐队...完了。"

"还没结束。"宋亚轩坚定地说，"我们可以向校长解释，可以—"

"解释什么？"严浩翔打断他，"解释我们真的只是'朋友'？"他苦笑一声，"连我父亲都看出来了，你还在自欺欺人。"

宋亚轩的呼吸一滞。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滑落，像眼泪一样挂在脸颊上。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因为他确实无法定义自己对严浩翔的感情。那超越了友谊，但他不敢给它命名。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严浩翔的手指再次拨动琴弦，弹奏起《玻璃翅膀》的旋律，但比原版更加忧伤。

"我父亲...以前不是这样的。"严浩翔突然开口，眼睛盯着吉他，"他是音乐教授，很有才华。妈妈去世后，他开始酗酒，丢了工作...那天他听说张亚东评委认识我，以为能通过我重新搭上音乐圈的关系。"

宋亚轩静静地听着，这是他第一次听严浩翔详细讲述自己的家庭。

"我恨他那个样子，"严浩翔继续说，"但有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和他很像——同样固执，同样会把事情搞砸。"

"你没有搞砸任何事。"宋亚轩轻声说。

严浩翔摇摇头："看看周围吧。如果不是我拉你进乐队，如果不是我那天让你靠在我肩上..."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宋亚轩打断他，"我从不后悔认识你，严浩翔。"

台灯的光线在严浩翔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他放下吉他，直视宋亚轩的眼睛："你父亲是对的。你应该远离我这样的人。"

"你不是我父亲定义的'那样的人'！"宋亚轩的声音在空荡的音乐教室里回响，"你才华横溢，善良，懂得照顾流浪猫，会为了朋友熬夜整理复习资料...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

严浩翔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但这改变不了事实。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宋亚轩追问，心跳如擂鼓。

"因为世界不是围着我们转的！"严浩翔突然站起来，吉他被撞到一边，发出刺耳的声响，"有规则，有期望，有现实要面对！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宋亚轩也站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近得能闻到对方呼吸中的气息——宋亚轩的雨水味，严浩翔的淡淡酒精味。

"所以你就这样放弃了？"宋亚轩的声音颤抖，"不像你的风格。"

"这才是成熟的做法。"严浩翔别过脸，"我已经决定退出乐队，也...退出你的生活。这对大家都好。"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宋亚轩的胸口。他后退一步，雨水从衣服上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宋亚轩艰难地说，"至少看着我的眼睛说。"

严浩翔转过身，琥珀色的眼睛直视宋亚轩："我们到此为止，宋亚轩。回去做你的优等生，忘了我吧。"

宋亚轩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话语都卡在喉咙里。最终，他转身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亚轩。"严浩翔突然叫住他。

宋亚轩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转学...是个好主意。"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宋亚轩的最后一丝希望。他推开门，冲进走廊，跑下楼梯，直到再次置身雨中。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与温热的泪水混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在雨中走了多久，直到浑身湿透、筋疲力尽才回到家。父母已经睡下，留下一盏小灯和一张字条："热汤在厨房，换了衣服喝点。"

这简单的关怀让宋亚轩的眼泪再次涌出。他机械地换了干衣服，却没有去碰那碗汤，而是直接倒在床上，任由疲惫带走意识。

第二天早上，宋亚轩发起了高烧。母亲给他量体温时惊叫出声——39.5度。医生诊断是重感冒加上过度疲劳，要求卧床休息至少三天。

昏昏沉沉中，宋亚轩错过了周一的升旗仪式，也错过了校长对乐队和"照片事件"的公开表态。张真源发消息告诉他，校长表扬了乐队取得的成绩，同时呼吁停止传播不实谣言，但严浩翔没有出现在颁奖仪式上。

"他退学了。"张真源的消息像一记重锤，"今早办的手续。林教授很生气，但也无能为力。"

宋亚轩盯着这条消息，高烧让视线模糊。他颤抖着手指回复："有他的新学校消息吗？"

"不知道。他删了所有社交账号，连贺峻霖都没告诉。"

宋亚轩放下手机，望向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床头柜上摆着他和乐队成员的合照——现在，照片里的两个主角一个转学，一个退学，曾经的美好如同泡沫般破碎。

母亲端着一碗粥进来，看到他盯着照片发呆，轻轻叹了口气："亚轩，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

"我知道。"宋亚轩轻声说，接过粥碗，"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母亲坐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父亲...年轻时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宋亚轩惊讶地抬头："什么意思？"

"他大学时最好的朋友...关系太亲密，引来闲言碎语。"母亲小心地选择着词语，"那个年代，这种事更难被接受。他被迫结束了那段友谊，后来变得格外在意'正常'和'规矩'。"

宋亚轩的心跳加速："你是说...父亲他..."

"我只是想说，他的过度反应可能源于自己的经历。"母亲站起身，整理着被子，"别恨他，亚轩。他只是想保护你，用他的方式。"

母亲离开后，宋亚轩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如果父亲也曾经历过类似的情感挣扎，为什么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反而成为了压迫的一方？

高烧带来的眩晕中，宋亚轩做了一个梦——他站在舞台上，弹奏着钢琴，严浩翔在旁边弹吉他。台下坐满了观众，包括他的父亲和严浩翔的父亲。当他们演奏到高潮部分时，两位父亲突然站起来争吵，声音盖过了音乐。严浩翔放下吉他，转身离去。宋亚轩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被绑在钢琴椅上，动弹不得...

他惊醒时，枕头已经被汗水浸湿。窗外，夕阳西下，将房间染成橘红色。手机上有几条新消息——班主任询问他的病情，张真源发来新的作业，还有父亲简短的通知："新学校下周一报到，已经办好所有手续。"

宋亚轩放下手机，走到书桌前。抽屉里锁着一本他很少打开的笔记本——那里记录着他所有的原创歌词和不敢示人的想法。解锁后，他翻到最新的一页，开始写下一首新歌《雨中的对话》。

歌词如泉水般涌出，讲述两个在雨中相遇又分离的灵魂，一个渴望自由却害怕飞翔，一个向往安稳却无法停留。写完后，宋亚轩惊讶地发现，这简直是他和严浩翔故事的翻版。

他小心地撕下这页纸，折好放进信封，写上严浩翔的名字。虽然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哪里，但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送到严浩翔手中。

第二天，宋亚轩的烧退了。他早早起床，穿上校服，准备去学校——即使要转学，他也想亲自和同学们道别，尤其是乐队成员。

"你确定要去？"母亲担忧地问，"医生说要休息三天。"

"我必须去。"宋亚轩坚定地说，"有些事情...需要亲自了结。"

校园里的气氛明显不同了。看到宋亚轩回来，同学们的反应各异——有的避开目光，有的上前关心他的健康，还有几个女生红着脸塞给他小纸条（后来他发现是鼓励的话语）。

刘明和几个学生会干部站在走廊尽头，看到宋亚轩时露出讥讽的笑容。宋亚轩径直走过他们，头高高扬起。曾经，这些人的看法对他很重要；现在，在经历了这么多后，那些目光再也无法伤害他了。

课间，张真源和贺峻霖找到他，详细讲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校长如何平息谣言，乐队如何被允许继续活动但必须更换成员，以及...严浩翔退学的细节。

"他临走前给了我这个。"张真源掏出一个U盘，"说是给你的。"

宋亚轩接过U盘，手指微微发抖："他还说了什么吗？"

"只说...对不起，还有谢谢。"张真源挠挠头，"对了，他父亲好像住院了。酒精中毒。"

宋亚轩的心一沉。所以这就是严浩翔突然退学的原因——不仅要承受校园风波的压力，还要处理家庭危机。

放学后，宋亚轩独自来到音乐教室。林教授正在整理乐谱，看到他进来，露出欣慰的笑容："回来了？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教授。"宋亚轩环顾这个熟悉的地方——钢琴、鼓组、麦克风...唯独少了那个抱着吉他、眼角有泪痣的身影。

"你在找他。"林教授了然地点头，"严浩翔是个特别的孩子，才华横溢但自我毁灭倾向严重。"

宋亚轩惊讶于教授的直白："您...知道我们的事？"

"年轻人，我教书三十年了，什么没见过？"林教授笑了笑，"音乐从不说谎。你们演奏时的默契，那种情感交流...很罕见，也很珍贵。"

宋亚轩低下头，怕教授看到自己湿润的眼睛："但现在已经..."

"暂时的分离不代表永远的结束。"林教授拍拍他的肩，"音乐之路很长，你们还会相遇的。对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严浩翔留给你的。说是《玻璃翅膀》的最终版歌词。"

宋亚轩接过那张纸，上面是严浩翔工整的字迹。歌词做了细微调整，最明显的是结尾处新增了一段：

"如果玻璃终将破碎，

让我成为你坠落时的风，

轻轻托起，

直到你找到新的天空。"

宋亚轩小心地折好歌词，放进胸前的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他谢过林教授，走出音乐教室，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无论前路如何，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严浩翔，不会忘记他们共同创造的音乐，和那些短暂却珍贵的时刻。也许有一天，当时过境迁，他们还能再次同台，演奏那首属于他们的歌。

而现在，他必须独自面对新的学校、新的环境，和没有严浩翔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