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醉花宫。
程玲跪在殿外的青石板上,膝盖已经隐隐作痛,但她不敢有丝毫怨言。
今日早晨,她在整理愿欢长公主的书案时,不慎将一方古砚台碰落在地,砚台应声而碎。
那方砚台是先帝御赐之物,价值连城,更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情分。
愿欢长公主当时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让她跪在殿外思过。
“程姑娘还在跪着呢?”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玲回头,正见祁逍月缓步而来。
她今日身着一袭烟青色长裙,未施粉黛,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髻,一支玉簪点缀其间,恰似淡梅初绽。那般模样,不见丝毫奢华,却自有一番恬静韵味。眉目之间,清秀之气流转,更显清丽脱俗,宛如仙子临凡。
程玲连忙要起身行礼,却被祁逍月淡淡的声音制止:“不必起来,我只是路过。”
祁逍月径直走向殿内,连多看程玲一眼都没有。
程玲咬着唇,心中的屈辱如潮水般涌来。
她堂堂荣国公府的嫡女,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而祁逍月竟然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甚至连正眼都不看她!
殿内传来愿欢长公主欢快的笑声:“逍月来了?快坐,我正想你呢。”
“长公主今日气色很好。”祁逍月的声音温和如春风。
“哪里比得上你,光是看着便让人心情愉悦。”愿欢长公主的声音如同春日暖风,“对了,程姑娘还在外面跪着,你怎么看?”
程玲屏住呼吸,只等着祁逍月的回应。
“长公主自有分寸。”祁逍月的声音如湖面般平静无波,“不过是一方砚台罢了,物虽珍贵,却也不及人的分量。”
程玲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欣喜,以为她这是在暗中为自己求情。
然而,愿欢长公主却轻轻一笑,那笑意里透着冷意:“逍月说得是。既然如此,就让她继续跪着吧,也好教她明白些规矩。”
这一句话,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将程玲心底的希望尽数熄灭。
她意识到,祁逍月的那番话并非为她开脱,而是另一种无形的嘲讽——她,在她眼里甚至不及一方砚台珍贵,更不值得让长公主为此动怒。
“对了,逍月,你兄长近日可好?”愿欢长公主话锋一转。
“家兄一切安好,多谢长公主关心。”
“听说朝中有些风波,你兄长处理得如何?”
祁逍月沉默片刻,才道:“家兄说,有些人总是不知分寸,以为攀附权贵就能一步登天,殊不知这样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程玲听到这话,心中一震。
“确实如此。”愿欢长公主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有些人仗着祖上的功劳,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殊不知,皇恩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两人的对话如利剑般刺入程玲的心中。
她终于明白,自己入宫并非什么恩典,而是一个陷阱。
愿欢长公主选她入宫,就是要让她亲眼看着荣国公府的覆灭!
“长公主,臣女知错了。”程玲忽然大声说道。
殿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知错?”愿欢长公主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程玲咬牙道:“臣女不该打碎砚台。”
“既然知错,那就继续跪着吧。”愿欢长公主的声音重新变得温和,“逍月,我们继续说话。”
程玲跪在殿外,听着里面两人谈笑风生,心中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她想起父亲在她进宫前忧虑的神情,想起荣国公府可能面临的危机,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然而,即便是在这种时候,祁逍月依然没有看她一眼。
仿佛她只是一块石头,一根草,不值得任何关注。
夜幕降临时,愿欢长公主才让程玲起身。
程玲双腿已经麻木,几乎站不稳。
她强撑着行了礼,便踉跄着回到偏殿。
青柳见她这副模样,连忙扶住她:“姑娘,您没事吧?”
程玲摇摇头,却忽然抓住青柳的手:“青柳,你在宫中多年,可知道长公主的脾性?”
青柳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长公主平日里温和,但若是触怒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那她为何要选我入宫作伴读?”
青柳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小声道:“奴婢听说,长公主最是护短。祁小姐是她的挚友,若是有人得罪了祁小姐……”
程玲心中一凉:“你的意思是……”
“程姑娘在沈将军的接风宴上与祁小姐起了冲突,这事儿早就传遍了宫中。”青柳的声音越来越小,“长公主选您入宫作伴读,恐怕……”
程玲瘫坐在椅子上,终于明白了一切。
她不是什么幸运儿,而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愿欢长公主要她亲眼看着荣国公府的覆灭,要她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而祁逍月……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她当回事,甚至连报复都懒得亲自动手。
这才是最大的羞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