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击窗棂的声音像某种密码，程默盯着数学试卷，那些熟悉的数字和符号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闪过无数记忆碎片——上周二食堂菜单、三个月前路过书店的橱窗摆设、去年冬天林小雨围巾上的雪花图案...
"程默？你没事吧？"张建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程默猛地抬头，实验室刺眼的灯光让他眯起眼。桌上摊开的是一套高难度记忆测试题，时钟显示已经过去了两小时，而他的答卷上一片空白。
"我...记不起来了。"程默喉咙发紧，这是获得超能力后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张建国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具体说说。"
"就像电脑死机...所有文件都在，但打不开。"程默揉着太阳穴，"刚才那些测试图案，明明看到了，但无法像以前那样..."
"信息过载。"张建国在笔记本上记录，"我警告过你。大脑不是无限容量的硬盘。"他合上本子，"今天到此为止。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强迫回忆。"
走出实验楼，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程默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仍在抽痛的头部。手机震动，林小雨的信息：「在哪？物理课分组实验，缺你一个！」
程默加快脚步。自从竞赛归来，他成了各科老师的宠儿，缺课成了常态。但林小雨始终是他和正常校园生活之间的纽带。
物理实验室里嘈杂热闹。程默推门进去时，林小雨正踮着脚在黑板上写数据，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看到他进来，她眼睛一亮，随即皱眉："脸色怎么这么差？"
"张老师的特训有点...强度大。"程默没提记忆失灵的事。
"程大学霸也有吃不消的时候？"前排的赵强阴阳怪气地说，自从巷子事件后，他变本加厉地冷嘲热讽，"要不要我们这些普通人帮你分担点压力啊？"
林小雨抓起一块橡皮砸过去："闭嘴，赵强！做你的实验去！"
橡皮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赵强夸张地躲闪，引来一阵哄笑。程默感激地看了林小雨一眼，她总是知道如何化解尴尬。
实验内容是测量自由落体加速度。林小雨负责计时，程默记录数据。当他们手指不经意碰触到同一支笔时，程默突然想起上周那个未完成的对话。
"小雨，那天庆功宴上，你说'如果你一直这样优秀下去，我们会不会...'"程默压低声音，"后面是什么？"
林小雨的耳尖瞬间变红："不记得了。"她慌乱地调整计时器，"专心实验！"
程默没再追问，但那个未完成的句子在他心里盘旋不去。就像他此刻的记忆能力，明明答案就在那里，却怎么也抓不住。
下课铃响，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同学们陆续离开，林小雨慢吞吞地整理书包，时不时偷瞄程默一眼。
"带伞了吗？"她终于问。
程默摇头。
"我带了，一起走吧。"林小雨掏出一把折叠伞，伞面上印着卡通鲸鱼，"不过有点小..."
他们站在教学楼门口，雨势渐大。林小雨撑开伞，程默不得不贴近她才能避开雨水。两人的肩膀紧紧相靠，程默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走、走吧。"林小雨结巴了一下。
刚走出校门，程默就感到不对劲。拐角处，赵强和五个陌生男生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棍棒。看到程默，赵强咧嘴一笑："哟，情侣共撑一把伞，真浪漫啊。"
林小雨立刻挡在程默前面："赵强，你又想干什么？"
"上次让你搅黄了，"赵强吐掉口香糖，"今天特意多叫了几个兄弟。我倒要看看，这位'天才'除了背书还会什么。"
程默握紧拳头。他的记忆能力此刻毫无用处，而体能从来不是他的强项。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打湿了他的肩膀。
"跑！"林小雨突然拽住程默的手腕，拖着他冲向马路对面。
身后传来赵强等人的咒骂和脚步声。程默跟着林小雨钻进一条小巷，七拐八绕，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雨越下越大，鲸鱼伞早已不知丢在哪里。两人的衣服湿透，头发贴在脸上。
"这边！"林小雨推开一扇生锈的铁门，是学校旧校区的废弃美术教室。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中飞舞，角落里堆着破旧的画架和石膏像。
程默反手锁上门，靠在墙上大口喘气。林小雨趴在窗边观察："他们分散找了...暂时安全。"
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顺着脖颈流进衣领。程默突然意识到他们离得如此之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刚才...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程默轻声问，"赵强他们很危险。"
林小雨抬起湿漉漉的脸："因为..."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因为你对我很重要。"
时间仿佛静止了。程默凝视着她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微微颤抖的嘴唇，某种冲动在胸口膨胀。他缓缓低头，林小雨闭上了眼睛...
当他们的唇相触时，程默脑海中闪过无数记忆碎片——林小雨递给他第一张鼓励纸条时指尖的温度，她站在阳光下对他笑的弧度，她在竞赛会场紧张地绞着手指的样子...所有这些记忆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如同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林小雨的唇柔软而冰凉，带着雨水的味道。她先是僵住，随后生涩地回应。程默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触到一片滚烫，尽管他们全身都湿透了。
远处传来赵强等人的叫喊声，但此刻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程默只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林小雨细微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分开。林小雨的脸红得像晚霞，眼睛却亮得惊人："这...这就是我想说的。如果我们...会不会..."
程默再次吻住她，用行动代替回答。窗外的雨声、远处的叫喊、湿透的衣服，一切都无关紧要了。此刻，这间破旧的教室成了整个宇宙的中心。
当雨势渐小，两人悄悄溜出校园。林小雨坚持送程默到家门口，尽管这意味着她要独自走更远的路回去。
"明天见。"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程默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跑开，像只受惊的小鹿。
程默站在门口，看着她消失在雨雾中的背影，唇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想给她发个信息，却发现手机在逃亡途中进水黑屏了。
这一夜，程默辗转难眠。每当闭上眼睛，就会浮现林小雨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和那个生涩的吻。奇怪的是，那些困扰他的记忆碎片反而安静下来，像被驯服的野兽。
第二天清晨，程默早早到校，在教学楼门口徘徊。当林小雨出现时，两人同时红了脸，目光接触又迅速分开。
"早、早上好。"林小雨结结巴巴地说，手指绞着书包带。
"早。"程默的喉咙发紧，"昨天...谢谢你。"
他们尴尬地站在那里，明明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却突然不知如何正常交流。最终是上课铃解救了他们。
教室里，程默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他的目光不断飘向前排的林小雨，看她低头记笔记时垂落的发丝，看她偷偷回头时闪烁的眼神。
午休时分，程默鼓起勇气走到林小雨座位旁："一起吃午饭吗？"
林小雨点点头，耳朵尖又红了。他们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刚开始只是安静地吃饭，直到程默不小心把汤洒在裤子上，林小雨噗嗤笑出声，紧绷的气氛才终于缓和。
"所以...我们现在是..."程默小心翼翼地开口。
"如果你敢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林小雨突然凶巴巴地瞪他，"我就用物理课本敲你的头。"
程默咧嘴笑了："我是想问，我们现在是在交往吗？"
林小雨的筷子停在半空，脸又红了："...嗯。"
这个简单的音节让程默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偷偷在桌下握住林小雨的手，她轻轻回握，掌心温暖而柔软。
下午最后一节课，程默被叫到校长办公室。推门进去，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陈远，灰西装一丝不苟，正和校长交谈甚欢。
"啊，程默同学。"陈远站起身，伸出手，"上次匆匆一面，还没来得及好好聊聊。"
他的握手有力而干燥，眼神锐利如鹰。程默注意到他西装翻领上别着一枚小小的五角星徽章，和名片上的水印如出一辙。
"陈先生对我们的'天才学生'很感兴趣。"赵校长笑着说，"他提议带你参加一个...特殊人才培养计划。"
程默警惕起来："什么计划？"
"不急。"陈远微笑，"下周六有个小型测试，通过的话会有更详细的介绍。"他递给程默一张烫金请柬，"地址在上面。你的...小女朋友也可以一起来。"他补充道，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走出办公室，程默盯着请柬上烫金的地址，一种奇怪的预感在心头蔓延。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想立刻告诉林小雨，才想起手机已经坏了。
放学铃响，程默匆匆收拾书包，想赶在林小雨值日结束前找到她。然而刚出教室门，他就被张建国拦住了。
"紧急训练。"张建国语气不容拒绝，"你的能力出现波动，必须立刻处理。"
程默想抗议，但张建国已经转身走向实验楼。他只好给路过的同学捎口信，请对方告诉林小雨他有急事。
实验室里，张建国启动了一套陌生设备："今天测试记忆控制能力。大脑就像肌肉，过度使用会疲劳，需要学会放松。"
程默躺在仪器下，各种电极贴在他的头皮上。当机器启动时，一阵刺痛从太阳穴直窜后脑，他忍不住叫出声。
"忍耐。"张建国冷静地调整参数，"这是帮助你建立记忆屏障。"
两小时后，程默踉跄着走出实验楼，头痛欲裂但记忆确实清晰多了。校园已经空无一人，暮色四合。他想起与林小雨的约定，急忙向教室跑去，却在拐角处撞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场景——
林小雨和赵强站在走廊尽头，赵强似乎在道歉，而林小雨...接过了他递来的一个信封。
程默僵在原地，某种冰冷的情绪顺着脊背爬上来。为什么林小雨会私下见赵强？那个信封里是什么？
他后退几步，悄悄离开，心中的疑问如同乌云般聚集。那个雨中的吻，那些甜蜜的瞬间...是真的吗？还是说，连这段感情也会像他的记忆能力一样，突然变得不可靠？
夜风拂过程默发热的脸颊，他攥紧手中的烫金请柬，第一次感到如此困惑与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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