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哨撕裂黎明前的黑暗。程默从床上弹起,三秒内穿戴整齐,与其他十九名学员一起冲向训练场。北方的九月已经寒意刺骨,呵出的白气在头灯光柱中缭绕。
"今天的目标!"教官的声音像砂纸般粗糙,"负重二十公斤,二十五公里山地越野,两小时内完成!最后三名没早饭!"
程默调整肩带,让背包重量均匀分布。这是他来到国安局秘密训练基地的第三个月,每天从凌晨四点开始,直到深夜的理论课结束。国防科大的学籍只是个幌子,真正的课程要残酷得多——野外生存、密码破解、格斗射击,还有如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杀人。
"预备——跑!"
队伍如离弦之箭冲入山林。程默保持在中游,节省体力。前两周他总想争第一,直到因体力透支在格斗训练中被摔得遍体鳞伤。现在他学会了控制节奏,像计算机程序一样精确分配每分精力。
山路越来越陡,呼吸变成一种奢侈。程默的肺部火烧般疼痛,大腿肌肉像灌了铅。但他不能停下,不敢停下——倒数三名的惩罚不只是饿肚子,还有冰水浴和额外训练。
"嘿,天才。"一个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借个光。"
程默侧身让王睿超过。这位测试时的"7号"现在是他的主要竞争对手,也是少数知道他有超忆症的同伴。她马尾辫上的发绳在黑暗中闪着荧光,像某种挑衅。
"别得意太早。"程默突然加速,与她齐头并进,"记得上次密码课谁赢了?"
王睿冷笑:"记得上次格斗课谁把你胳膊卸了?"
他们你追我赶,超过了几名学员。程默的大脑自动记录着路线特征——左转三处,右转两处,海拔上升约300米...这些数据帮助他分散注意力,减轻身体的痛苦。
一小时四十七分钟后,程默第十七个冲过终点线。王睿比他快十秒,正弯腰喘气,汗珠滴在水泥地上形成深色斑点。程默瘫坐在地,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山谷都能听见。
"还不错。"教官扔给他一条毛巾,"比上周快六分钟。去吃早饭吧,八点理论课别迟到。"
食堂的稀粥和馒头此刻堪比山珍海味。程默狼吞虎咽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林小雨的短信:「解剖课第一天,差点晕过去。想念你吐槽我胆子小的样子。」
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不知如何回复。这三个月来,林小雨的短信从每天一封变成每周两三封,内容也越来越简短。而他因为训练和保密规定,回复总是迟延且敷衍。
「你会成为最棒的医生。」他最终写道,删掉了后面那句「我见过更恶心的场面」。
理论课教室像冷冻库一样冷。程默坐在前排,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今天的主题是"加密通讯的破解与反制",讲师是位退休的情报专家,说话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
"现代加密依赖于伪随机数生成。"老人敲着黑板,"但任何人为设计的随机都有模式可循..."
程默的笔记本上几乎空白——他不需要。所有听到的信息会自动归档在大脑的某个角落,随时可以调取。这种能力让他在密码学课程中所向披靡,但也引来了不少嫉妒的目光。
课间休息时,陈远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所有学员立刻挺直腰板,程默的胃部条件反射般缩紧。陈处长很少亲自来训练基地,每次出现都意味着重要任务或严厉批评。
"程默。"陈远勾了勾手指,"带上你的记忆,跟我来。"
军用吉普在崎岖山路上颠簸了四十分钟,停在一栋没有任何标志的灰色建筑前。经过三道安检,他们进入一个满是电子设备的大厅,十几个穿军装的技术人员正在忙碌。
"边境截获了一段加密通讯。"陈远带程默来到主控台,"我们怀疑是境外间谍在传递情报,但无法破解。"
屏幕上是一串杂乱无章的字符。程默凑近观察,发现每隔七个字符就有一个微妙的间隔变化。
"能调出发送时的电磁环境数据吗?"他问。
技术人员惊讶地看了陈远一眼,得到首肯后调出一组图表。程默快速浏览,大脑像超级计算机一样交叉比对各种参数。突然,一个模式浮现出来——信号强度波动与附近广播电台的节目单完全同步!
"这是利用广播节目作为随机种子..."程默喃喃自语,手指在空中虚划,"给我五分钟。"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构建模型。上周密码课上的一个冷门案例与此类似——利用公共媒体作为密码本。程默回忆边境地区所有广播电台的节目表,开始反向推导...
"破译了。"不到五分钟,他睁开眼睛,"是坐标和时间。明晚八点,在清水河镇交接某种货物。"
大厅里一片寂静。陈远嘴角微微上扬:"确认坐标。"
技术人员快速操作,卫星地图显示那是一个偏僻的河岸。"确实有可疑船只活动记录。"首席技术官确认道。
"准备行动组。"陈远下令,然后转向程默,"你跟着我。这是你的第一个实战任务。"
程默的心跳加速,既因为兴奋也因恐惧。他想起林小雨,如果她知道他将要面对什么...但随即强迫自己停止这个念头。情感是特工最大的弱点,陈远说过无数次。
任务简报持续到深夜。程默被安排在后援组,负责实时监控和解码可能的通讯。但就在行动前两小时,情况突变——目标提前抵达,且似乎察觉了监视。
"计划变更。"陈远在通讯器中说,"程默,你伪装成当地学生接近目标,确认交接物品。"
程默的喉咙发紧,但还是迅速换上便装——褪色牛仔裤和格子衬衫,背包里藏着微型摄像机。一辆摩托车将他送到镇口,从那里他步行走向河边。
目标是个戴渔夫帽的中年男子,正在码头抽烟。程默假装玩手机,实则记录着每个细节——男子左手的茧子位置(常用枪),频繁看表的动作(紧张),以及腰间不自然的隆起(可能藏有武器)。
当另一名穿西装的男子走近时,程默躲在不远处的树后,用长焦镜头拍摄他们交接的黑色手提箱。就在此时,渔夫帽突然转头,直直看向他的方向!
程默立刻低头假装系鞋带,心跳如擂鼓。几秒钟后,他冒险抬头,发现两人已经分开。渔夫帽朝他这个方向走来,右手放在腰间...
"发现可疑行为,请求指示。"程默对着衣领下的麦克风低语。
"撤离到第二集合点。"陈远的声音冷静,"行动组已就位。"
程默转身走向镇中心,步伐平稳但心跳如雷。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拐进一条小巷,突然加速。跑出巷口时,一辆黑色轿车急刹在他面前。
"上车!"王睿从驾驶座喊道。
程默跳上车瞬间,后方传来一声闷响——消音手枪的声音。后窗玻璃出现蛛网状裂纹,但轿车已经冲出去,几个急转弯甩开了追踪。
"箱子拿到了吗?"程默喘着气问。
王睿咧嘴一笑:"在你脚下。"
程默低头,那个黑色手提箱就搁在他两脚之间。回到基地后,技术组从中发现了微型生化武器的设计图,目标是国内某重要科研设施。
任务汇报持续到凌晨。程默因为表现突出获得嘉奖,但陈远最后的警告让他如坐针毡:"记住,一次成功不代表什么。情报工作最危险的时候,往往就是你以为自己很厉害的时候。"
回到宿舍,程默发现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林小雨。时间显示是昨晚十一点,她很少这么晚打电话。程默犹豫再三,还是回拨过去。
"你还好吗?"电话接通后他立刻问。
"现在才回?"林小雨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些许恼怒,"算了...我就是...解剖课有点不适应。"
程默听出她话中有话:"只是这样?"
沉默几秒后,林小雨叹了口气:"昨天有人来学校打听你。说是高中校友,但问的问题很奇怪...比如你平时看什么书,有没有特别的能力。"
程默的血液瞬间变冷:"长相特征?"
"高个子,戴眼镜,左手有疤。"林小雨疑惑地问,"你认识?"
程默当然认识——那是训练基地的安防主任周扬,负责反间谍工作。他来调查林小雨,只可能有一个原因:程默的身份可能暴露了。
"可能是骗子。"他强作镇定,"下次再有人问,就说和我很久没联系了。"
"程默..."林小雨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到底在做什么?国防科大的课程表上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我查过——"
"我得挂了。"程默打断她,"早训要开始了。保重。"
挂断电话,程默的手微微发抖。他打开抽屉,取出一张林小雨的照片——毕业晚会那天他偷偷拍的,她站在灯光下微笑,眼睛里仿佛有星星。这是他在艰苦训练中最大的慰藉,但现在,这张照片成了最大的担忧。
如果敌人已经注意到林小雨,那么远离她才是最好的保护。但这个念头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
与此同时,北京医科大学图书馆里,林小雨合上那本《记忆异常与脑神经科学》。她翻到做了标记的一页,上面详细描述了"超忆症"的症状——与程默的情况惊人相似。更令她不安的是章节末尾的警告:部分病例显示,过度发展的记忆能力可能导致大脑其他功能受损,甚至引发早期痴呆。
窗外,一个穿黑风衣的男子正靠在路灯下抽烟,目光不时瞟向图书馆入口。林小雨下意识地把书藏进背包,从侧门溜了出去。她有种可怕的预感:程默卷入的事情,远比她想象的危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