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郊外的安全屋隐藏在葡萄园深处，灰白色的石墙爬满常春藤。程默坐在厨房餐桌前，看着林小雨为王睿更换肩上的绷带。阳光透过蕾丝窗帘，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好了，别乱动。"林小雨打了个漂亮的结，"伤口很深，但没伤到主要血管。"
王睿活动了下肩膀，挑眉看向程默："你女朋友比基地军医强多了。"
"她不是——"程默下意识反驳，却撞上林小雨投来的目光，声音戛然而止。半年多不见，他们算什么关系？前任？朋友？还是因危险而暂时结盟的陌生人？
"我去检查周边。"王睿识趣地站起身，拎着手枪出了门，留下两人独处。
厨房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只有老式冰箱的嗡嗡声。林小雨整理着医疗用品，刻意避开程默的眼睛。她白大褂下的衬衫还沾着程默的血，已经干涸成暗褐色。
"你的伤...还疼吗？"她终于开口。
程默摇头，随即又点头："有点。"他向来擅长忍受疼痛，但此刻却莫名想要承认脆弱，就像在安全屋里终于可以卸下伪装。
林小雨走近，手指轻轻拂过他手臂上的绷带："为什么是你？"她声音很轻，"那么多天才学生，为什么偏偏选中你去做这么危险的工作？"
程默知道她在问什么。从高中篮球场意外获得超忆能力，到被国安局招募，再到这些年所有的谎言与离别——她值得一个完整的解释。
"跟我来。"他带她走向地下室。
安全屋的地下室远比外表看起来宽敞，俨然一个小型指挥中心。墙上挂满监控屏幕，桌上散落着各种电子设备。林小雨惊讶地环顾四周，目光停在角落的武器架上。
"这里是..."
"临时行动中心。"程默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份加密档案，"我的全部真相。"
档案袋里是程默这些年的任务记录、训练评估和伪装身份证明。最上面是一张照片——高中时代的他站在国安局誓言墙前，身旁是陈远和张建国。
林小雨的手指微微发抖，翻看着文件："所以那次脑震荡后...张老师带你去的不是补习班？"
"能力测试和特工训练。"程默解开衬衫纽扣，转身展示背上的伤疤，"这是第一次任务时留下的。肋骨下方那个是六个月前在东欧。"
林小雨倒吸一口气。那些狰狞的疤痕像地图上的标记，记录着他独自走过的危险旅程。她的指尖轻轻触碰他胸前最深的那个弹痕，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早知道..."
"保密协议是其一。"程默系回扣子，"更重要的是...知道得越少，你越安全。"他苦笑一下，"虽然现在看来，反而把你卷入了更大的危险。"
林小雨拿起另一份文件，是程默的心理评估报告：「受训者表现出超常记忆能力，但情感依恋可能影响判断...建议限制私人关系...」
"他们就因为这样...要求你离开我？"她的声音发颤。
程默没有回答，而是走向角落的老式录音机。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陈远冰冷的声音：「程默，你的能力是国家财产。情感是特工最大的弱点，必须割舍。」
录音戛然而止。林小雨的脸色变得苍白："所以那天晚上...你选择接受任务..."
"我以为是在保护你。"程默痛苦地闭上眼睛，"但看到你和赵明站在一起时，我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让你一无所知地靠近危险，才是真正的伤害。"
林小雨突然转身翻找自己的背包，取出一本笔记本："看看这个。"
笔记本里贴满了关于"超忆症"的研究论文和新闻剪报，旁边是林小雨工整的笔记。程默惊讶地发现，她几乎推测出了全部真相——从篮球意外激活特殊脑区，到国安局可能对他的招募。
"墨尔本这半年，我一直在研究这个。"林小雨指着其中一页，"超忆症患者常伴随信息过载和精神崩溃...我很担心你..."
程默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即使在分手后，在最痛苦的时候，她依然在试图理解和帮助他。他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上面是林小雨近期写的一段话：
「如果再见程默，告诉他：我宁愿知道危险的真相，也不要安全的谎言。」
阳光移到了地下室中央，灰尘在光柱中飞舞。程默伸手抚平那页纸的折角，突然开始背诵：
「2018年9月3日，数学课。纸条内容：'别睡了！李老头往这边看了三次。下节课帮你补笔记。——小雨'」
林小雨瞪大眼睛："这...这是..."
「2019年4月12日，放学路上。你说：'我妈做了红烧肉，要不要来我家吃饭？你最近瘦了好多。'」
「2020年毕业晚会。你在我耳边说：'无论你去哪里，希望你能看到同样的星空。'」
程默一字不差地复述着他们之间的每一个重要对话，每一张传递的纸条，甚至包括那些林小雨以为早已遗失的便条。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像在播放精心保存的录音。
"你都...记得？"林小雨的泪水终于落下。
"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程默轻声说，"超忆症的诅咒是忘不掉任何痛苦，而恩赐是...所有与你有关的记忆都完好如初。"
林小雨扑进他怀里，泪水浸湿他的衬衫。程默紧紧抱住她，呼吸着她发间熟悉的柑橘香气。六个月的分离，半个地球的距离，无数个担惊受怕的夜晚——在这一刻都值得了。
"我再也不瞒你了。"程默在她耳边低语，"无论多危险，无论规定如何...我发誓。"
林小雨抬头看他，泪眼中带着倔强："我也发誓，不再当需要保护的弱者。如果这是你生活的一部分，那我就要学会在其中生存。"
他们额头相抵，呼吸交融。就在双唇即将相触的瞬间，警报声突然尖锐响起！
王睿冲进地下室："我们被追踪了！三辆车正在接近，不到五分钟路程！"
程默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快速收集武器和通讯设备。林小雨则冷静地打包医疗用品，甚至不忘带上那本超忆症笔记。
"撤离方案？"程默问。
王睿调出地图："东侧葡萄园有条隐蔽小路，通往废弃酒窖。那里有备用车辆。"
三人迅速销毁敏感资料，从后门撤离。程默走在最后，确保没有留下痕迹。他们刚躲进葡萄藤丛，追兵的车就停在了安全屋前。
"五个人，全副武装。"程默通过望远镜观察，"不是警察，也不是军方...私人雇佣兵。"
"赵明雇的？"林小雨小声问。
"更可能是'金雕'的人。"王睿检查手枪弹药，"他们不会轻易放弃那个生物芯片。"
程默示意他们保持低调，沿着藤蔓掩护向东移动。突然，王睿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她的肩伤又裂开了，鲜血渗出绷带。
"需要重新包扎。"林小雨立刻扶住她，"前面那棵大树后面，给我两分钟。"
程默警戒四周，同时听着身后林小雨专业的指导声："深呼吸...对，就这样...伤口比想象的深，但没感染..."
不到九十秒，林小雨就完成了止血和重新包扎。王睿惊讶地看着整齐的绷带："医学院都教这么实用的技能了？"
"选修的战地急救。"林小雨帮王睿站起来，"我猜...总有一天用得上。"
程默看着两人，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即使在危险中，林小雨依然是他认识的那个既聪明又勇敢的女孩，只是现在更加坚韧不拔。
他们顺利抵达废弃酒窖，找到那辆伪装成送货车的备用车辆。程默驾驶，王睿在副驾监控追踪设备，林小雨则在后座照顾王睿的伤势。
"甩掉他们了。"驶上高速公路后，王睿松了口气，"接下来去哪？"
程默刚要回答，加密通讯器突然响起。陈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带着罕见的急切："程默，立即前往苏黎世安全点。'金雕'的真实身份已确认，情况比想象的严重。"
林小雨与程默在后视镜中对视。刚刚重逢，就又要分开？
"带上林小姐。"陈远似乎猜到他的犹豫，"她已经是目标之一，单独行动太危险。"
通讯结束，车内一片沉默。王睿识趣地假装研究地图，给两人留出空间。
"你可以拒绝。"程默低声说，"我可以安排你去更安全的地方..."
"不。"林小雨坚定地摇头，"我说过，不再当需要保护的弱者。如果这是我的选择呢？"
程默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看到了当年那个在雨中为他挡下赵强的女孩，那个在解剖课上挺过来的未来医生，现在又多了几分成熟与决心。
"会很危险。"他警告道。
"比爱上一个特工还危险吗？"林小雨微微一笑。
程默忍不住也笑了。他伸手向后，林小雨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王睿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微微上扬。
夕阳西下，货车驶向苏黎世。程默从后视镜看着林小雨靠在窗边休息的侧脸，金色的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这一次，无论前方有什么危险，他们都将一起面对。
在某个红绿灯停下时，程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加密通讯器，递给林小雨："只有你能用的频率。无论我在哪里，无论发生什么...这次不会再失联了。"
林小雨接过通讯器，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掌："我等你回来。"
简单的四个字，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绿灯亮起，货车继续前行，载着两个伤痕累累却依然相爱的灵魂，驶向未知却不再孤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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