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海城沦陷。
陆离蹲在阴暗的下水道里，借着微弱的煤油灯光查看最新情报。自从那夜逃出烟尘阁，他接替了白昼的代号"夜莺"，成为抵抗组织最年轻的情报员。
"有白小姐的消息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陆离转身，看见柳莺憔悴的脸。这个曾经浓妆艳抹的歌女如今素面朝天，眼中布满血丝。
"她还活着？"陆离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柳莺点点头，递过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被关在东郊监狱。佐藤想从她嘴里撬出密码本的下落，但她一个字都没说。"
纸条上是潦草的几行字，像是匆忙中写下的：
*"《秦淮景》第三段变调即密码关键。李福全已叛变，勿信。愿化明月照君还。——白"*
陆离的眼泪砸在纸条上，晕开了墨迹。这三个月，他每晚都梦见白昼站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月光般的脸庞，清泉般的嗓音。醒来时枕巾总是湿的。
"明天她将被转移去日军司令部。"柳莺咬着嘴唇，"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陆离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酷刑，侮辱，然后是无声无息的消失。就像无数消失在日军司令部的抵抗者一样。
"我们得救她。"陆离站起身，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
柳莺摇摇头："监狱守备森严，强攻等于送死。"
"那就智取。"陆离展开一张手绘的监狱地图，"后天是日本天皇诞辰，守卫会换班。我们可以……"
计划在低声细语中逐渐成形。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洒下清冷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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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那天下着小雪。
陆离扮成送炭工人，顺利混入监狱。按照计划，他应该在厨房放下炭后就离开，但他悄悄溜向了关押政治犯的东区。
走廊尽头传来皮靴踏地的声音。陆离闪身躲进一个空牢房，屏住呼吸。脚步声渐近，又渐远。他正要松口气，突然看见对面牢房的墙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那是一个小小的通风口，离地约两米高。月光透过铁栅栏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离踮起脚尖，从通风口望进去——
**他看见了白昼。**
她蜷缩在角落，曾经如瀑的黑发被剪得参差不齐，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伤痕。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右手——三根手指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被生生折断。
陆离的胃部一阵绞痛，差点呕出来。他强忍泪水，轻轻敲了敲铁栅栏。
白昼缓缓抬头，目光茫然地扫过通风口。陆离看见她的眼睛——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睛，如今蒙着一层阴翳，右眼充血严重，几乎睁不开。
"白昼……"陆离用气音呼唤，"是我……"
白昼的身体猛地一震。她艰难地爬向通风口下方，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陆离这才注意到她的脖子上有一圈可怕的淤青——他们扼过她的喉咙。
"坚持住，今晚就来救你。"陆离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面包塞进去，"密码本已经安全送到重庆。《秦淮景》的密码破译了日军三个秘密据点，救了很多……"
白昼突然剧烈摇头，用口型说："走！有埋伏！"
远处传来哨声和日语喊叫。陆离僵住了——计划暴露了？就在这时，白昼用尽全力站起来，将什么东西塞出通风口。那是一块沾血的布条，上面用指甲刻着几个字：
**"李叛，勿信，快走"**
陆离的心沉到谷底。李福全知道这次行动，只有一种可能——组织里有叛徒。
"一起走！"陆离伸手想拉住白昼，可她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月光照在她脸上，陆离看见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破碎的微笑。
她用口型说了三个字，然后指向走廊方向——守卫来了。
陆离不得不离开。他最后看了一眼白昼，将那块血布紧紧攥在手里。转身的瞬间，他听见牢房里传来极轻极轻的哼唱，是《秦淮景》的调子，断断续续，却坚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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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
陆离在预定集合点没等到任何同伴，只看到一滩尚未冻结的鲜血。他知道，计划彻底失败了。
回到临时藏身处，陆离展开那块血布，在煤油灯下仔细查看。除了那几个字，布条边缘还有一行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数字——
"37.8, 112.5"
这是坐标！陆离心跳加速。他迅速翻出地图，对照后发现这是城北一个废弃教堂的位置。白昼在如此绝境中仍设法传递情报，她一定认为这个信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当夜，陆离独自前往教堂。在圣母像后的暗格里，他找到了一个铁盒，里面是一份名单——潜伏在抵抗组织中的叛徒，以及日军在华北的细菌部队部署图。
名单第一行赫然写着：
**"李福全，代号'蝮蛇'，已确认。"**
陆离跪在教堂冰冷的地上，终于痛哭失声。白昼用生命保护的不仅是情报，更是无数可能受害的无辜百姓。而她最后的口型，他看得清清楚楚——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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