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的联姻必须继续,但没人知道姜蔓为什么突然悔婚。姜茶这条咸鱼扑腾着想自救,最后还是被按在了砧板上。
亲人们给出的条件很诱人——老姜将原本属于姐姐的姜氏3%陪嫁股份转给她,连同她原本持有的2%,她现在一共持股5%,此外还给她划了不少不动产;母亲的孟氏那边不好动,直接送珠宝外加一个小目标;还有大哥这边……
姜茶看着桌上足以让她八辈子躺平的股权转让书和无偿赠予证明,眼泪终于从嘴角流下。
咸鱼一夜翻身成了金咸鱼。
老姜和妈妈孟霜前脚搞定姜茶,后脚就去了周家表态,最后不知道怎么聊的,反正周伯父周伯母同意新娘换人,婚礼继续如期举行。
但在此之前,姜茶有点问题想问婚礼当事人中的另一位——周淮青。
姜茶拜托大哥把人约出来见一面。
姜庭点头。
.
老门东茶楼里,戏台上的《牡丹亭》正唱着“游园惊梦”一折。杜丽娘的水袖甩开满台旖旎,台下茶客们聚精会神。
周淮青跟着服务员踏上二楼包厢时,姜茶正捧着白瓷杯看戏,嘴里不时低哼两声,脚尖跟着轻点。
她今天用青色丝带扎了个松散的花苞头,飞机袖白衬衫配水绿百迭裙,这装扮既不会太随意,又不会正式到像在谈生意。
脚步声传来,姜茶放下茶杯起身,嘴唇动了动又抿住——她突然不知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人。
“周...…”
叫全名多少有点不礼貌,叫名字又感觉有点头皮发麻,姜茶还是决定照着小时候来,“……淮青哥。”
“……坐吧。”周淮青左手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点点头在对面坐下,右手伸手做了个“请”,白衬衫袖口上的黑曜石袖扣随着手部动作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和修长的手指从姜茶面前一晃而过。
他目光在她发间丝带上停留了一瞬。
“这身很适合你。”他试着打开话题。
“谢谢。”姜茶放在膝上的右手努力掐着左手虎口努力让自己憋住,但还是感觉有些绷不住。
毕竟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在他和姐姐的订婚上,那时候她还向他敬过酒说恭喜,恭恭敬敬地喊姐夫。
如今姐夫变未婚夫,光听着都感觉头顶天雷滚滚。
“唱到'朝飞暮卷'了?”周淮青突然说。
姜茶一怔,下意识接话:“你也听昆曲?”
“陪姜蔓听过两次。”他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她喜欢杜丽娘的唱段。”
楼下正好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确实好听。”姜茶表示赞同。
她伸手去拿茶壶,周淮青却先一步提起,给她续了半杯。
茶水注入杯中的声音格外清晰。
“谢谢。”姜茶盯着杯中打转的茶叶,“你知道我姐为什么,呃……”
逃婚。
周淮青摇头:“她之前没有出现异样。”
姜蔓跑路的中间内情他确实不知道,应是姜家内部或是姜蔓自身出问题,如今倒霉的却是被动顶岗的姜茶。
婚礼继续,他需要了解一下新未婚妻的想法,有问题最好婚礼前解决。
“我想,你父亲已经说明了情况。”周淮青截住她的话头,“我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姜茶捧着杯子刮着茶沫,不动声色地磨了磨后槽牙:又不能退婚。
她的想法啊……
茶楼包厢里檀香袅袅,姜茶抬眸直视他的眼睛:“你和我姐姐……关系如何?”
如果双方还有情…姜茶想了想老姜和妈妈说好的股份现金,感觉心里有亿点痛。
……大不了她也离家出走,死也得把姜蔓拖回来结婚。
想在她这儿玩白月光或者虐恋情深剧本?不可能的。
周淮青长眸微垂,眼底落了浅浅一层阴影,面容平静:“合作关系。”
理性从容,不带半点私情。
.
那就是纯利益合作呗。
姜茶啜了口茶,不忘隔着氤氲水雾打量对方。
对面的男人生了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
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如工笔勾勒,下颌角转折利落,偏生眼尾微微下垂,唇角天然带三分弧度,将那份凌厉化成了似笑非笑的疏离感。
垂眸时像尊悲悯众生的神像,抬眼时深处却只剩深渊寒潭般的平静和冷。
这副皮相身家加上周家从小用诗书礼乐养出来的气度,放娱乐圈都能杀出半边天,可圈里不少名媛反而望而生畏。
周家长子,京南圈内活体“别人家孩子”标本。双商碾压同龄人,谈吐文雅行事却雷霆万钧。表面是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骨子里却是锁定猎物能蛰伏三年的豹。
人道:玉琢的人,刀铸的骨。
姜蔓也曾私下与她笑言:“……跟他玩心?几分真几分假永远摸不透,搞不好被吃了都反应不过来,以后你只管乖乖听姐姐姐夫的话,搁后头捡漏就好了,知道吗?”
姜茶瞪大眼睛反问:“那你还敢答应跟她订婚?”
然后她后脑勺就挨了姐姐爱的一逼兜,没有了下文。
……
回旋镖虽迟但到,现在这尊大神砸自己手上了,沉得慌。
楼下的戏台上还在唱着,渐入高潮,
姜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
她忽然想起去年上了热搜的慈善晚宴,周淮青立在鎏金灯下替姜蔓披外套的模样。当时月光淌过他发梢眼尾,将那道注视未婚妻的目光修饰得温柔缱绻。
姜茶虽然知道自己先前的心理功课可能会白做,但到底觉得是月光太会骗人。
姜茶不着痕迹地磨着后槽牙,感觉有点牙酸。
心中更是幽幽叹息,为了姜蔓,更为了未来的自己。
“我可能不会是个好妻子……”至少不会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妻子,“我不会夫人外交,情商智商都很一般,商场上更帮不了你什么……”
咸鱼努力翻身其实还是条咸鱼,并且她并不打算改变太多生活方式,人生在世,在不妨碍社会的情况下,她想活得自由开心点。
姜茶摊牌:“我顶多能做到不拖你后腿。”
想好了没?现在你说不定还能后悔。
周淮青忽然笑了,拿过放开桌上的文件翻开。
行为温和,表情温和,声音温和,吐字不紧不慢:
“姜茶,二十二岁,X美油画毕业生,漫画作者,颜控,手控,声控。”
姜茶不为所动:艺术生常况。
“性格懒散不爱动,喜欢种菜追番剧。不挑食但不喜欢白水喜欢喝饮料,日常作息不规律,身体亚健康。”
姜茶喝了口茶:现代社会小咸鱼咋啦?
“在b站、Ⅴ博、A*3会员,Lo*t会员,ⅩX动漫网会员……”
“未婚夫,请喝茶!”
姜茶咸鱼打挺举起茶杯孝敬新上任的未婚夫。
怂得真心,跪得彻底。
再不“跪”苦茶子都得扒没了!
从今天起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神来了也不行!
楼下戏腔陡然拔高,杜丽娘正唱到“生者可以死”。
周淮青接过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依旧笑得温柔:“还有疑问吗?”
“没有了!”
他能调查之后还答应结婚已经表明态度了:他了解她的一切,且并不介意娶她这条H暴懒散咸鱼。
周淮青将手里的另外一份文件递过去,唇边的笑意愈加明显:“那现在来谈谈正事吧,未婚妻。”
.
戏台铜锣“锵”地一响,又结束一折。
姜茶带着两个问题约周淮青,最后抱着一堆问题晕乎乎地跑回隔壁包间找妈妈,一个滑铲冲进姜妈怀里埋起来,然后搂着腰不放。
“嗷,妈妈——”
声音闷在丝绸衣料里,细细小小的,带着点缺氧的颤,委屈极了。
姜妈低头去看,发现女儿眼睛已经快失焦没光了。
一旁过来接人回家的姜庭抱着胳膊看向尾随其后的自个儿发小,后者表情平静眉目温和,好一个岳峙渊渟的如玉君子。
姜庭与周淮青同龄,自小既是对手又是朋友,对彼此了解得很,不由得凑近,见状眉弓微扬:“你对我家小傻子干嘛了?”
周淮青从容地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窗外恰好一阵风过,吹得他额前碎发微微晃动,倒显出几分罕见的生动。
“谈了些……婚礼细节。”周淮青终于开口,目光扫过那团绿色身影,“姜小姐可能需要消化一下。”
姜茶蔫蔫地趴在母亲膝头不起来,性格暴露得彻底。
咸鱼懒散,但好哄。
少女白衣绿裙,眼尾泛红,身后的刺绣发带也跟着气音微颤。像暴雨初歇时,枝头那朵被打湿的栀子,花瓣坠着水珠,却固执地不肯落下。
周淮青思绪难得地跑偏了些:婚房以后可以建一座玻璃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