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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祀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清晨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之前残留的、若有似无的菌菇腐败气息,让她胃里依旧有些不适。
她想起刘怀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刘佳仪瘦弱苍白的小脸,又想到他们可能因为一早的混乱和紧张还没来得及吃任何东西,便转身下了楼。
在医院附近一家刚开门的面包店里,她买了几个看起来松软可口的面包和两盒温热的牛奶,细心用纸袋装好,又重新回到了病房外。
她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刘怀警惕的声音:“谁?”
“是我,白祀。”她的声音透过门板,依旧带着天然的柔和,“我买了些早餐,你们应该还没吃吧?”
病房内沉默了几秒,然后是刘怀有些生硬的声音:“谢谢,不用了。”
白祀并不气馁,她依旧耐心地站在门口。就在这时,里面传来刘佳仪极细微、却带着一丝好奇的声音:“哥哥……是刚才那个,香香的姐姐吗?”
刘怀似乎低声对妹妹说了句什么。
但刘佳仪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虽小却清晰:“哥哥,我想……让那个姐姐进来,可以吗?”
刘怀对妹妹的请求似乎总是难以拒绝。过了一会儿,病房门被拉开一条缝,刘怀表情复杂地看了白祀一眼,目光在她手中装着食物的纸袋上停留一瞬,最终还是侧身让她进去了。
白祀走进病房,将温热的牛奶和面包放在床头柜上,对紧绷着脸的刘怀温和地说:“多少吃一点吧,佳仪还需要你照顾。”
然后,她将目光转向蜷缩在被子里的刘佳仪,声音放得更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佳仪,你好些了吗?我买了牛奶,是温的,要不要喝一点?”
刘佳仪从被子里微微探出小半个脑袋,灰白色的眼睛没有焦距地“望”向白祀的方向,鼻翼轻轻翕动了一下,似乎在确认那缕若有似无的、让她感到安心的花香来源。
她没有回答关于牛奶的问题,只是小声问:“姐姐,你……可以陪我坐一会儿吗?”
白祀有些意外,随即温柔一笑:“当然可以。”她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与刘佳仪保持着一段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
刘怀见状,眉头紧锁,但看着妹妹似乎对白祀并不排斥,甚至隐隐有些依赖,他最终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拿起一个面包,走到窗边默默地啃了起来,目光却始终警惕地关注着这边。
白祀并没有急于询问任何关于福利院或者中毒的事情。她只是用轻柔的嗓音,开始讲述一些无关紧要的、有趣的小事。
她说起窗外偶尔飞过的小鸟,描述它们的颜色和叽叽喳喳的叫声;说起楼下花坛里新开的花,是什么颜色,是什么形状,仿佛在用自己的眼睛为看不见的小女孩描绘出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
她甚至还讲了一个从陆驿站那里听来的关于他同事警察叔叔抓坏蛋时发生的乌龙小故事,语气活灵活现。
刘佳仪一开始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作为回应。
但渐渐地,她紧绷的小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脑袋也完全从被子里探了出来,“面向”着白祀的方向,那双雾蒙蒙的灰白色眼睛仿佛也在努力“看”着这个声音温柔动听的姐姐。
白祀讲得很专注,试图用语言为这个被困在黑暗中的小女孩带去一丝光亮和趣味。
然而,或许是清晨强行早起透支了精力,或许是病房里暖洋洋的温度,又或许是说话本身消耗了气力,她那该死的嗜睡症再次不合时宜地悄然袭来。
她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原本清亮温柔的嗓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绵软和困倦,句子之间的停顿变得越来越长。
有一次,她甚至在描述一朵花的形状时,话音突兀地断掉了,过了好几秒,才带着些许迷茫和歉意轻声续上:“……花瓣是,嗯……是椭圆形的……”
刘佳仪虽然看不见,但她的听觉和感知远比常人敏锐。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白祀声音里那丝强撑的疲惫和突然的停滞。
她歪了歪小脑袋,带着一丝疑惑和不确定,轻声开口问道:“姐姐……你很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