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安然来送早餐时，季瑶请她把药转交给陆明远。
"他说是止痛药。"安然怀疑地检查着小瓶子，"但没标签..."
"特殊配方。"季瑶解释，"告诉他每天注射0.5毫升，能缓解症状。"
安然似乎想追问，但最终点点头离开了。一小时后她回来报告，陆明远已经用了药，症状确实减轻了些。
"他问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安然好奇地问，"说这种配方连他都没见过。"
"家族秘方。"季瑶搪塞道，"我父亲那边有传统医学背景。"
安然明显不信，但没再追问。她开始帮季瑶换腿上的绷带，动作轻柔专业。
"你今天气色好多了。"季瑶注意到安然的黑眼圈淡了些。
"睡了整晚。"安然微笑，"陆博士坚持要我休息，说他一个人能处理实验。"
换药过程中，两人靠得很近。当安然俯身检查伤口时，她的发丝拂过季瑶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季瑶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与人如此亲近了——在前几个世界，她总是保持职业距离，从不与角色建立真正的情感联系。
但安然...不一样。
当安然抬头时，两人的目光意外相遇。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季瑶看到安然深褐色的瞳孔微微扩大，感受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我...我去拿新绷带。"安然突然直起身，脸颊泛起红晕。
季瑶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赶紧转移话题："基地今天有什么消息？"
"老张说北边的巡逻减少了。"安然背对着她翻找医药柜，"可能是个机会。"
"也可能是陷阱。"季瑶谨慎地说，"新纪元很擅长欲擒故纵。"
安然拿着绷带回来，表情恢复了专业冷静："汤姆在组织侦察队，准备后天出发。如果路线安全，一周内我们可以尝试突围。"
太快了。季瑶的腿伤至少还需要五天才能承受长途跋涉，而陆明远的状态更糟。但等待同样危险——每多留一天，新纪元找到基地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帮我找副拐杖。"她决定道，"我想去看看陆明远的实验室。"
安然惊讶地挑眉："医生说你至少还要躺两天！"
"医生没见识过我的恢复能力。"季瑶试着坐起来，伤口只传来轻微的刺痛，"看，好多了。"
安然半信半疑，但还是找来了一副旧拐杖。在安然的搀扶下，季瑶第一次离开了病房。
基地比想象中庞大。地下三层包括生活区、医疗站、仓库和简易实验室。墙壁是粗糙的水泥，管道裸露在外，照明依靠稀疏的LED灯带。空气循环系统嗡嗡作响，给封闭空间带来一丝新鲜气流。
路上遇到的抵抗组织成员对季瑶投来好奇或警惕的目光。有些人友善地点头致意，更多的则迅速避开。末日中的信任是稀缺品，尤其对新来者而言。
陆明远的"实验室"实际上是个改造过的储藏室，设备简陋得令人心酸——几个显微镜，一台老旧的离心机，自制培养箱，还有各种拼凑的玻璃器皿。但病毒学家却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使用每一样工具。
"季瑶！"看到她们进来，陆明远明显惊讶，"你应该卧床休息！"
"躺久了骨头会生锈。"季瑶拄着拐杖靠近实验台，"进展如何？"
陆明远的状态比昨晚好多了，眼睛恢复了神采。蓝色药剂显然起了作用。"突破性进展！"他兴奋地指向显微镜，"看这个——安然的抗体正在吞噬病毒蛋白！"
季瑶凑近目镜。在微小的视野里，荧光标记的抗体像饥饿的鲨鱼般围攻病毒颗粒，将其撕成无害的碎片。
"不可思议..."她由衷赞叹，"这远超过普通免疫力。"
"正是！"陆明远激动地翻着笔记，"通常抗体会标记病原体让免疫细胞清除，但安然的抗体直接攻击！而且..."他压低声音，"我怀疑它们还能学习进化。"
季瑶和安然同时瞪大眼睛："什么？"
"看这个序列比对。"陆明远展示几张复杂图表，"面对不同病毒株时，抗体结构会发生微妙调整，就像...有记忆一样。"
季瑶想起系统对安然的描述——"完美免疫体"。现在看来，这个定义远比表面深刻。安然的免疫系统可能代表着人类进化的下一个阶梯...
"需要更多实验验证。"陆明远谨慎地补充，"但如果属实，她的血液不仅能终结这场瘟疫，还能预防未来大多数流行病！"
安然脸色苍白地扶住桌子："所以新纪元...想把我变成活体制药厂？"
季瑶和陆明远交换了一个眼神。真相比那更糟——新纪元计划用她的血液制作选择性武器，然后很可能将她"回收利用"。
"我们不会让那种事发生。"季瑶坚定地说，"陆明远，你能合成替代品吗？不需要安然持续供血的那种？"
"理论上可以。"陆明远思索着，"如果测序她的B细胞基因，或许能克隆出抗体工厂...但这需要专业设备和至少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基地的补给撑不了那么久，而新纪元的追捕只会越来越紧。
"先解决眼前问题。"季瑶决定，"能制作短期有效的治疗剂吗？即使是延缓普通感染者变异的那种？"
陆明远点头："已经在尝试了。用安然的血浆和培养液混合，初步结果显示能延缓变异24到48小时。但产量..."
"需要多少血？"安然直接问。
"现阶段...每周至少400毫升。"陆明远内疚地说，"已经是极限压缩了。"
季瑶快速计算——正常成人献血每次不超过500毫升，间隔至少两个月。陆明远的要求接近医学上的危险线。
"不行。"她立即反对，"太危险了。"
"我可以。"安然却坚定地说，"在医院时我献过血，恢复得很快。"
"那不是末日环境！你现在营养不良，压力过大——"
"季瑶。"安然打断她，眼神坚决，"如果我的血能救人，哪怕只是一个，也值得。"
季瑶想继续反对，但陆明远桌上的通讯器突然响起。老张的声音带着紧迫感："所有人员注意！探测到地面有异常活动！可能是侦察队返回或...敌人接近！全员进入战斗位置！"
三人瞬间绷紧神经。陆明远迅速收起最重要的样本和笔记，安然帮忙关闭设备。季瑶则拄着拐杖移动到门边，警惕地观察走廊。
"跟我来。"她低声说，"去紧急避难所。"
基地设计时有多个安全屋，最小的那个就在实验室附近，专为保护关键人员设计。三人刚进入狭小的安全屋，主通道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季瑶将耳朵贴在金属门上。混乱的脚步声、枪械上膛声、汤姆发号施令的吼声...然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颤抖，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他们找到我们了。"陆明远脸色惨白。
又是一连串爆炸，这次更近。安全屋的灯光闪烁几下，熄灭了。黑暗中，安然的手紧紧抓住季瑶的手臂，颤抖但有力。
"备用电源会很快启动。"陆明远低声说，"基地有——"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打断。那不是爆炸，而是某种重型机械...他们在钻透基地防御！
灯光突然恢复，但变成了暗红色——紧急状态。墙上的喇叭响起汤姆的声音："所有人员注意！新纪元突破东侧入口！执行C计划！重复，执行C计划！"
C计划？季瑶看向陆明远，后者解释："疏散协议。重要人员通过3号通道撤离，其余人分散突围。"
"我们有份吗？"安然问。
"理论上...我们是最高优先级。"陆明远苦笑，"但以我的身体状况..."
季瑶已经做出决定。她拉开门缝观察——走廊空无一人，但远处传来激烈的交火声。
"走。现在。"
三人艰难地向3号通道移动。陆明远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季瑶的右腿每走一步都像刀割，只有安然相对灵活，搀扶着两人前进。
转过一个拐角，他们突然迎面撞上五名抵抗军！领头的正是汤姆，他满脸烟灰，左臂流血，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
"太好了！"他松了口气，"护送队正在等你们！快，卡车十分钟后出发！"
"什么卡车？"季瑶警觉地问。
"去北方的。"汤姆简短地说，"老张打通了一条秘密路线，但窗口期很短。你们三个和核心研究成员第一批走。"
季瑶本能地感到不对劲。如果新纪元已经攻入基地，为什么只派五个人护送如此重要的"资产"？而且汤姆的眼神闪烁，不时瞥向安然...
"其他人呢？"她试探地问。
"分批撤离。"汤姆催促道，"快走！没时间了！"
就在这时，季瑶注意到一个细节——汤姆身后的一名"抵抗军"手腕上有个模糊的印记，和刘医生的一模一样！被烫掉的纹身...
陷阱！
她刚想警告，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一群灰制服！枪声炸响，汤姆身边的两人应声倒地。混乱中，季瑶拉着安然和陆明远滚进旁边的岔道。
"那不是意外！"她嘶声道，"汤姆是内鬼！他想把我们交给新纪元！"
安然惊恐地瞪大眼睛："但...但为什么？"
"你的血，陆明远的知识。"季瑶简短地说，"新纪元愿意为这个付出任何代价。"
陆明远咳嗽着指向另一条路："那边...有个旧通风井...能通到地面..."
三人再次艰难前进。身后的交火声越来越远，但危险远未结束。通风井锈蚀的梯子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对走投无路的他们而言是唯一选择。
"你先上。"季瑶对安然说，"然后帮陆明远。我断后。"
安然犹豫了一下，但迅速爬上梯子。陆明远紧随其后，每爬一步都像用尽全身力气。季瑶最后跟上，右腿的伤口已经裂开，血浸透了绷带，但她咬牙忍住。
通风井通向地面一个隐蔽的出口，被杂草和废墟掩盖。当三人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时，基地方向传来一连串沉闷的爆炸——自毁装置被启动了。
"老张..."陆明远悲伤地低语。
没有时间哀悼。远处传来引擎声，新纪元的车辆正在包围整个区域。三人必须立刻离开，但去哪？
季瑶突然想起老张给她的地图。北边三公里处有个废弃水厂，是预设的紧急集合点之一。如果能到那里...
"这边。"她指向一条干涸的水渠，"沿着这个走。"
三人跌跌撞撞地前进。陆明远的状态急剧恶化，蓝色药剂的效力似乎在压力下减弱了。安然搀扶着他，不时担忧地看向季瑶流血的腿。
太阳西沉时，水厂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那是个庞大的混凝土建筑，大部分已经坍塌，但中央控制室似乎还完好。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时，季瑶突然拉住两人："等等...有动静。"
水厂阴影处，几个人影正在移动。季瑶眯起眼睛——不是灰制服，而是穿着破烂的幸存者？不，等等...那个高大的身影...
"老张！"安然惊喜地低呼。
确实是老张！还有五六个抵抗军成员，看起来都受了伤但活着。季瑶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又是陷阱。
但当老张转过身，那只独眼里闪烁的喜悦是装不出来的："老天！你们逃出来了！"他冲过来拥抱他们，"汤姆那个叛徒...我早该发现的..."
"其他人呢？"陆明远虚弱地问。
"分散突围了。"老张的表情黯淡下来，"基地完了...但我们早有预案。"
他带领他们进入水厂内部。在隐蔽的地下室，十几名幸存者挤在一起，其中包括几名核心技术人员。角落里堆放着从基地抢救出来的物资——食物、武器，还有...季瑶惊喜地发现...部分实验设备！
"能抢救的都带出来了。"老张骄傲地说，"包括你那些瓶瓶罐罐，博士。"
陆明远如获至宝地扑向设备箱，立刻开始检查关键样本是否完好。安然则被带到医疗角处理伤口。
老张拉着季瑶到一旁，声音压得极低："情况比想象的糟。新纪元不知怎么破解了我们的加密频道，知道了所有安全屋位置。"
"有内鬼。"季瑶确认道，"不止汤姆一个。刘医生手腕上有和你说的相同的印记。"
老张的独眼眯成一条缝："我就知道...那个装模作样的混蛋。"他啐了一口，"好消息是，北边的路确实开了。新纪元调集大部分兵力来围攻基地，北面防线现在最薄弱。"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明晚。"老张展开一张手绘地图，"分成三组，走不同路线。你和那两个宝贝儿跟我一组，我们有...特殊交通工具。"
季瑶刚想问详情，突然听到安然一声惊叫！她立刻拔出手枪冲过去，却看到安然站在一台简陋的无线电前，脸色惨白。
"怎么了？"季瑶警觉地问。
安然颤抖的手指指向收音机："刚刚...新纪元广播...他们抓到了丽莎...明天正午...要在中央广场公开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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