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入了冬月,京城的寒气便一日重似一日。
将军府的庭院里,早霜凝在枯枝上,在晨光中闪着细碎的光芒。
胥颐素来畏寒,也愈发不愿出门,整日待在烧着地龙的暖阁里,抱着手炉看书习字。
这日清晨,尔泰照例来访。
他披着一身寒气,却在进门时细心地在帘外抖落了披风上的雪珠。
他手中捧着个紫铜手炉,炉身錾着精致的缠枝莲纹,炉盖上的镂空雕花格外精巧。
“今早路过珍宝斋,见这手炉的样式别致,就想着给你带来。”
他将手炉递给胥颐,指尖还带着室外的凉意,“里面已经添好了银骨炭,最是耐烧。”
胥颐接过手炉,入手便是恰到好处的温热。
她这才注意到,尔泰这些时日送来的手炉总是格外暖和,炭火添得及时,温度也总是调得刚刚好,既不会烫手,也不会很快冷却。
起初她只当是府上下人细心,并未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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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飘起了细雪,胥颐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小憩。
手炉抱在怀中,暖意透过薄薄的锦袄渗入肌肤,烘得人昏昏欲睡。
朦胧间,她忽然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不同于平日炭火的味道,倒像是烤栗子的焦香,还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梅香。
她疑惑地睁开眼,轻轻打开手炉的炉盖。
但见银白的炭灰里,不仅埋着几颗烤得恰到好处的栗子,栗壳已经微微开裂,露出金黄的果肉。
还有一小包用素白纱囊装着的香料,正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胥颐小心地取出纱囊,放在鼻尖轻嗅。
那是用冬日初绽的绿萼梅,配着少许沉香和零陵香调制而成的“暖香”。
香气清而不艳,甜而不腻,在炭火的烘烤下,更添了几分暖意。
她这才恍然大悟,为何这些时日的手炉总是格外不同?原来不只是炭火添得及时,更是因了这精心调制的暖香。
炭火的温热混合着清幽的梅香,在暖阁中静静流淌。
胥颐重新抱紧手炉,将脸颊轻轻贴在温热的炉壁上。那股暖意仿佛不只是烘暖了身子,更一直暖到了心里去。
她想起这些时日尔泰总是准时送来手炉,有时是精致的珐琅手炉,有时是古朴的紫铜手炉,每一只都细心打理过,炭火永远恰到好处。
窗外细雪纷飞,院中的老梅树已经结满了花苞,在雪中若隐若现。
胥颐轻轻摩挲着手炉上精致的纹路,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她还在慈宁宫里,也是这般畏寒。
那时尔泰总会想方设法给她带些小玩意儿,有时是个暖手筒,有时是包糖炒栗子,总是能恰到好处地驱散冬日的寒意。
“小姐,福二少爷差人送了点心来。”云坠端着个食盒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食盒里是刚出炉的梅花糕,还冒着热气。
胥颐拈起一块,发现糕点下压着一张素笺,上面是尔泰熟悉的笔迹:“闻说城南梅园的绿萼梅开了,明日若得空,同去赏梅可好?”
胥颐将素笺仔细收好,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她重新抱紧怀中的手炉,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温暖。
炭火在炉中静静燃烧,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在诉说着不曾说出口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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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靖寰将军见她一直抱着那个紫铜手炉,不由笑道:“这手炉倒是精致,看你整日不离手的。”
胥颐低头浅笑:“这是尔泰今早送来的,说是路过珍宝斋看见的。”
“这孩子有心了。”靖寰将军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这些时日,他送来的手炉总是格外周到。”
胥颐脸颊微红,低头小口喝着碗里的热汤。手炉的暖意透过薄薄的衣袖,一直传到心尖上。
入夜后,雪下得更大了。
胥临睡前,特意又将那个纱囊取出,放在枕边。
清雅的梅香在帐中萦绕,伴着炭火的余温,烘得被褥格外温暖。
她想起白日里发现的小秘密,心里像是被什么填得满满的,连梦境都带着甜意。
此后每夜,她都会在手炉中添上那特制的暖香。
有时读书到深夜,手炉凉了,她总会想起尔泰每日准时送来新手炉的身影。
那份体贴,不说破,却比任何言语都动人,就像这炉中的暖香,无声无息,却温暖了整个寒冬。
腊八那日,尔泰果然来邀她去赏梅。
胥颐特意带了那个紫铜手炉,炉中添了新炭,暖香氤氲。两人走在梅林中,雪花落在梅枝上,红梅映雪,美不胜收。
尔泰见她一直抱着手炉,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却什么也没说。
有些心意,本就不必说破。
就像这炉中的暖香,静静地散发着温暖,默默地守护着整个寒冬。
而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早已在点点滴滴的日常中,悄然沁入了彼此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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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