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深秋的慈宁宫,金桂的甜香与菊花的清芬在空气中交织缠绵,斜阳透过雕花长窗,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影。
老佛爷近日新得了一套钧窑天青釉葵花式茶具,珍爱非常,特意命人收在紫檀木匣中,只在闲暇时取出赏玩。
午后,晴儿、胥颐和尔泰正在西暖阁内习字。
窗外银杏叶正黄,偶尔有叶子飘落在窗台上,像一枚枚金色的信笺。
“老佛爷吩咐了,待会要我们用这套新茶具奉茶。”管事嬷嬷轻手轻脚地捧出那个紫檀木匣,小心翼翼地打开。
只见匣内铺着明黄锦缎,一套天青釉茶具静静陈列其中,釉色温润如玉,葵花造型别致典雅。
釉面在斜阳下泛着淡淡幽光,开片纹路如冰裂般细腻动人。
“这是皇上新赏的贡品,千万仔细着。”
晴儿远远瞧了一眼,轻声赞叹:“这釉色当真难得,像是把整片秋日晴空都收进了瓷中。”
胥颐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好奇地凑近细看。但见那茶盏薄如蛋壳,迎光看去几乎透明,仿佛将一汪秋水凝在了瓷胎之中。
“这等钧窑瓷器真是千金易得,一器难求。”尔泰低声道,目光仍专注在字帖上。
偏殿里一时寂静,只闻得窗外秋风拂过银杏的簌簌声,偶尔传来远处宫女修剪花枝的细微声响。
胥颐临完一篇字,见尔泰和晴儿都在专注各自的事,便轻手轻脚地走到案前,想再细看那套令她着迷的茶具。
恰在此时,窗外忽然飞进一只碧凤蝶,翅上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殿内翩翩起舞。
胥颐一时分神,广袖不慎拂过案几,最边上那只茶盏应声而落。
“啪”的一声脆响,青瓷茶盏在地上绽开一朵破碎的青花。碎瓷四溅,胥颐愣在原地,小脸霎时变得惨白如纸。
晴儿闻声抬头,见到满地碎片,立即快步走来。
尔泰也快步上前,先是迅速扫视四周,随即不动声色地站到胥颐的身侧,用身子挡住了门口方向的视线。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尔泰不及细想,立即蹲下身,毫不犹豫地将那片锋利的碎瓷攥入手中。
瓷片边缘锐利如刀,瞬间在他掌心划出一道寸许长的伤口,鲜血顿时涌出,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管事嬷嬷快步走进来,见到满地碎片,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声音都带着颤抖。
“是我.…..”胥颐刚要开口,却被尔泰轻轻按住手腕。
他指尖的鲜血染红了她月白的衣袖,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嬷嬷,是我的过错。”
尔泰上前一步,将受伤的手隐在宽大的袖中,面色如常,“方才习字时墨溅了出来,晚辈急着擦拭,转身时不慎碰倒了茶盏。”
老佛爷闻讯赶来,见到尔泰手上的伤,又看看满地碎瓷,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似乎又深了几分。
“你这孩子,平日里很是稳重,今日怎的这般毛躁了?”
胥颐站在一旁,看着尔泰手上不断渗出的血迹,眼圈微微发红。
她想开口,却见尔泰悄悄对自己摇了摇头,目光温柔而坚定。
“是臣的错,”尔泰躬身道,声音平稳,“臣愿意受罚。”
老佛爷见他态度诚恳,又带着伤,终究心软,“罢了罢了,念在你平日懂事,这次就不重罚了。去太医院好生上药,这几日不必来请安了。”
待众人散去,晴儿立即取来药箱,轻声道:“让我来看看伤口。”
她小心翼翼地为尔泰清洗上药,动作娴熟轻柔。
胥颐看着尔泰手上不断渗出的血迹,眼圈微红,声音带着哽咽:“你为什么要替我顶罪?那伤.…..疼不疼?”
尔泰却只是温柔一笑:“不碍事。”
“以后不可如此了,”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我宁愿自己受罚.…..”
尔泰轻轻摇头,用未受伤的手为她拭去泪珠,“我甘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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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胥颐送尔泰出宫。
胥颐悄悄在尔泰的手中塞了个甜白釉小瓷瓶,“这是太医院特制的金疮药,你一定记得要每日敷用。”
瓷瓶还带着她的体温,触手生温。
尔泰握紧瓷瓶,轻声道:“那碎瓷我收起来了,就当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胥颐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这个深秋因为有了这份默默的守护,变得格外温暖。
而那个被她失手打碎的青瓷茶盏,反倒成了他们之间最特别的牵绊。
暮色中,她轻轻摩挲着衣袖上那点血迹,心中涌起一股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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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